第一百六十七章:趙氏父子其人其事
趙四浦看著一動不動的顏鐵匠,心里十分懊悔。沒想到自己驚慌之下,把顏鐵匠給活活勒死了。這下真的完了,這個官司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反正是要償命,與其落在官府手里受罪,還不如自己了斷了的痛快。趙四浦想到這里,便眼睛一閉,朝墻上撞去。可是用的勁小了,人沒撞死,頭上卻起了個大包!趙四浦渾渾噩噩的跌坐到了地上,方寸大亂。忽然,門外傳來了狗叫聲,一下子把趙四浦驚醒了。不!不能死!我趙四浦還沒過上好日子呢,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就去死?
趙四浦定了定心神,開始仔細(xì)觀察這間屋子。這是顏鐵匠存放工具和雜物的庫房,后墻上有一扇窗戶,窗戶外面正好是一塊荒地。窗戶雖然不高,卻被牛肋巴似的木條封住了。趙四浦搬起地上的一把梯子,搭到了窗戶上。他使勁推了推那些木條,發(fā)現(xiàn)木條是用鐵釘釘住的,鐵釘生了銹,已經(jīng)有些許松動。
趙四浦馬上從顏鐵匠的工具里找到了一把鉗子,取下了窗戶上的那些木條,把鐵匠的尸體從窗戶里扔了出去。然后,又照著原來的樣子封好了窗戶。
趙四浦做完這些事后,渾身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他癱倒在地上,喘了幾口氣后,悄悄地走出了庫房。顏鐵匠的看家狗看見趙四浦,搖著尾巴跑上前來。趙四浦做賊心虛,起先還被嚇了一跳,后來一想,狗怎么可能知道他的主人被殺了?于是,摸了摸狗頭,躡手躡腳的朝著顏招弟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還亮著燈,趙四浦舔濕了手指,輕輕地在窗戶紙上戳開了一個洞。只見顏招弟側(cè)身躺在炕上,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半邊枕頭。
趙四浦看著招弟傷心痛苦的樣子,心里有了一絲感動和心疼。同時,腦子里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現(xiàn)在顏鐵匠已經(jīng)死了,我還有必要逃跑嗎?不是正好可以和招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嗎?還有這個鐵匠鋪,以后就是我趙四浦的了!
想到這里,趙四浦原本驚慌的心漸漸平靜下來,轉(zhuǎn)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趙四浦學(xué)著顏鐵匠平時的樣子,輕輕的安撫著臥在院門口的看家狗??醇夜窊u了搖尾巴,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趙四浦這才打開了門,悄悄去了院子后面的荒地上。
正值子夜,無盡的黑暗仿佛能夠吞噬一切。趙四浦抗起顏鐵匠的尸體,一路小跑著來到東大灘河。由于連著下了兩天的雨,河水暴漲,趙四浦將顏鐵匠的尸體推進(jìn)河里,顏鐵匠轉(zhuǎn)眼間就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
顏招弟當(dāng)初的心善,卻成了引狼入室。不僅毀了自己的清白之身,還搭上了她爹爹的性命。可憐顏鐵匠就這樣被趙四浦毀尸滅跡,做了個冤死鬼!
四、窮生極惡
趙四浦回到鐵匠鋪的時候,已經(jīng)是四更天了。他看到招弟屋里的燈還黑著,提起衣襟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又悄悄的回到了庫房里。
趙四浦從墻上取下兩張狗皮鋪在地上,虛脫了一般撲倒在狗皮上。身體乏困至極,卻沒有一絲睡意,他感覺頭腦好像從來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清醒。雖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了顏鐵匠的尸體,可對招弟又該怎么說呢?千萬不能讓她有所懷疑。
趙四浦思來想去,又起身出了庫房,他把關(guān)好的院門虛掩著打開了半邊,然后回到庫房把兩張狗皮重新掛回到墻上,完了直接躺在了冰涼的地上。只要能夠騙過招弟,人財俱得,這點(diǎn)苦頭又算得了什么?
趙四浦在地上沒躺多久,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不用想,肯定是招弟來了!趙四浦馬上假裝昏死過去。
招弟哭了半夜,不知不覺得睡著了。做夢驚醒后,來到顏鐵匠的屋里,打算再求一求爹爹,讓他饒了趙四浦。然而,屋里卻沒有顏鐵匠的半個影子,招弟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淚。爹爹呀爹爹,你難道真的要把趙四浦送到官府治罪嗎?女兒已經(jīng)是他的人了,你若執(zhí)意如此,要女兒以后怎么有臉再活下去?況且,四浦對我也是真心的!
招弟一邊抹眼淚,一邊來到了庫房門前。她在外面聽了一會,里面沒有一點(diǎn)響動。于是,輕輕的推開了房門。手里的油燈很暗,招弟喊了一聲“爹爹”,半天不見回應(yīng)。往前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屋里沒有顏鐵匠,而且吊在房梁上的趙四浦也不見了。招弟嚇得“啊呀”一聲大叫。慌亂中,忽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招弟蹲下來摸索著拾起油燈,這才看清楚地上躺著的趙四浦。招弟一下子撲到了趙四浦的身邊,使勁地?fù)u晃:四浦,四浦,你怎么了?你醒醒!你快醒醒?。?p> 趙四浦裝作一口氣才緩回來的樣子,氣息悠悠地道:這是哪?是在閻王殿嗎?
招弟哭著抱住了趙四浦:四浦,你還活著!
趙四浦睜了睜眼睛:招弟,我真的還活著嗎?我剛才明明看到了閻王爺,怎么……
招弟打斷了趙四浦的話,眼淚一個勁的流:四浦,沒事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一邊說一邊把趙四浦扶了起來:四浦,我扶你起來。這里冷,起來到我屋里去吧!我會再去求爹爹的,讓他不要再為難你了。
招弟說到這里,才想起顏鐵匠來:爹爹?四浦,我爹爹呢?他去哪了?
趙四浦裝模作樣的四處張望,驚訝道:師父呢?他不是就在這屋里抽煙哩么?怎么不見了?
招弟也急了:是呀,你說他去哪了?他不是一直在這里看著你嗎?
趙四浦佯裝頭疼的樣子:對呀,師父一直在這里抽煙。我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吊著我的繩子忽然斷了,我跌到地上就暈過去了,不知道師父什么時候出去的。
招弟趕緊把趙四浦扶到了自己的屋里,對趙四浦說:你先休息一會,我出去找我爹爹。
趙四浦接過招弟手里的燈:招弟,我們一塊去找?guī)煾赴桑?p> 招弟見趙四浦并沒有記恨她爹,非常高興。
兩個人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有看見顏鐵匠。又來到院門口,發(fā)現(xiàn)門開著,趙四浦對招弟說:招弟你看,門開著。師父出去了!我們再到外面找找吧!
趙四浦帶著招弟在院子四周找了半天,仍然沒有看見顏鐵匠的人影。招弟著急的又開始淌眼淚:我爹爹究竟去哪兒了?天都快亮了!都是我不好,把爹爹氣走了……
趙四浦也假意抹了一把眼淚,安慰招弟說:師父可能找誰喝酒去了,我們先回去吧!等師父回來,我會向他老人家請罪的。
招弟哭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兩個人回到了屋里,趙四浦把招弟抱到了炕上,摟在懷里輕聲安慰。招弟緊緊貼在趙四浦身上,在趙四浦甜言蜜語的哄騙下,再一次把柔軟的身子給了這個衣冠禽獸……
善良單純的招弟,從來沒有懷疑過趙四浦,日日祈盼著自己的爹爹有一天不再生她的氣,能夠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來。
趙四浦如愿以償?shù)牡玫搅苏械?,成了鐵匠鋪的掌柜,過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四浦和招弟成親后,漸漸露出了本來面目。拿著顏鐵匠父女辛苦攢下的積蓄吃喝嫖賭,無所事事。有時候幾天都不回家,只留下招弟一個人在鐵匠鋪里干活。任憑招弟如何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趙四浦都聽不進(jìn)去,甚至對招弟拳腳相加。不到一年的時間,那些積蓄就被他全部花光了,家里只剩下顏鐵匠生前打造的一堆斧頭、大刀??墒?,眼下又不打仗,誰會來買這些東西呢?
沒有了錢的趙四浦,早已經(jīng)吃不下山藥米糊糊了,終于意識到好日子過到頭了。他跪在心灰意冷的招弟面前賭咒發(fā)誓,從今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招弟心軟,又原諒了趙四浦,并打算把那些斧頭大刀再重新改造成農(nóng)具賣出去,只有這樣才能維持日常生計。好吃懶做的趙四浦雖然一萬個不情愿,但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跟著招弟又開始打鐵干活,但心里卻盤算著各種可以不勞而獲的歪門邪道。
就在這時候,東大灘的老寨主楊紫諾派人來買走了鐵匠鋪里的所有斧頭大刀,而且又預(yù)訂了二十兩銀子的兵器。這一下可把趙四浦高興壞了,剛才還在為生計發(fā)愁,轉(zhuǎn)眼間就賺了個盆滿缽溢!趙四浦高興之余,又向來人打問起了寨主打造大量兵器的原因。原來是西大灘修整路面的時候,占了一片東大灘的牧場,雙方各執(zhí)己見、互不相讓,便引發(fā)了一場械斗。由于兵器短缺,東大灘傷亡慘重,死了不少人,所以才會來趙四浦的鐵匠鋪里購買大量的兵器。
趙四浦雇了幾個伙計,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打好了這批兵器。趙四浦捧著幾十兩白花花的銀子,興奮的一晚上沒有睡覺。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就賺了幾十兩銀子,我趙四浦的好日子又來了!要是鐵匠鋪里的生意一直這么好,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別說是去涼州城里賭錢、喝花酒了,就是再娶回來幾個漂亮的小娘子也不成問題!可怎么才能讓生意一直這么好呢?除非經(jīng)常有人來買走大批的兵器。可是,如果不打仗,誰會一下子買這么多兵器呢?
趙四浦想到這里,忽然瞇起了眼睛。打仗?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會需要大批的兵器……
夜色如墨,月光很淡很淡,襯得周遭分外陰冷。
沉沉的黑暗中,趙四浦把東西兩灘草原之間的界樁往東大灘的地界上挪了幾尺。雖然只是幾尺,卻足以讓他們再次掀起一場械斗。
趙四浦挪完界樁,用樹枝把腳印和鐵鍬留下的痕跡掃干凈后,天也快亮了,眼看著就要下雨了,趙四浦立刻飛奔著跑回了家。
因?yàn)橄掠甑木壒?,東大灘的牧民們并沒有發(fā)覺界樁的挪動。趙四浦心里開始著急,如果沒有人發(fā)現(xiàn)界樁的挪動,那他豈不是白費(fèi)了一番工夫?坐臥不安的趙四浦索性和招弟一起干活打鐵,順便聽一聽外面有沒有什么動靜。招弟以為趙四浦真的改過自新,愿意干活了,十分高興。到了晚上,還早早催著趙四浦去休息。趙四浦臨睡前特意交代招弟,如果晚上外面有什么動靜,要趕緊叫醒他。招弟雖心里感到奇怪,這好好的能有什么動靜呢?
一夜安靜,趙四浦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到外面溜達(dá)了一圈,仍然沒有聽到關(guān)于草原上的任何消息。都過去這么長時間了,難道那些牧民還沒有發(fā)現(xiàn)界樁被挪了位置?想到這里,趙四浦便對招弟謊稱東大灘草原上有人要打一批鐮刀,他得親自去和人家談一談價格。招弟聽了自然是開心不已,連忙準(zhǔn)備了幾個饅頭和煮熟的牛肉,再三叮囑后,把趙四浦送出了家門。
趙四浦到了東大灘草原上,見草原上風(fēng)平浪靜,并沒有什么異樣。于是,鬼鬼祟祟的來到了一個牧人的氈房附近。他把準(zhǔn)備好的蒙汗藥灑在了饅頭和牛肉上,扔給了看守氈房和羊群的狗。牧羊犬看見吃的,沒有發(fā)出叫聲,幾口吞下了牛肉和饅頭。沒過一會,那狗就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氈房里的牧羊人正在睡覺,所以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一覺睡醒后,才發(fā)現(xiàn)氈房門口有一封信。牧羊人趕緊跑出去查看,見狗和羊群都還在,這才打開了那封信。牧羊人雖然認(rèn)識的字不多,但還是勉強(qiáng)看懂了信上所說的話。莫非西大灘的人真的偷偷占了我們的草原?
于是,牧羊人騎著馬來到東西兩灘的分界線上查看。牧羊人仔細(xì)的看了那排界樁,果然發(fā)現(xiàn)了有挪動過的痕跡。牧羊人大驚,這還得了?得趕緊報告給寨主!
牧羊人為了得到獎賞,沒有把那封信的事告訴寨主楊紫諾,只說是他每日都會去界樁跟前巡查,這才發(fā)現(xiàn)了界樁被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