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劍落驚風雨
只見那些士子們將吟好的詩潑墨于紙上,并令自己的書童悉心撐傘保護,待墨干后,便將那寫有詩的紙折好,送于守在“寒江雪”門口的幾位大儒弟子。
那些大儒弟子收了一定數(shù)量的詩后,就送入“寒江雪”酒樓里,應當是去請那位當世大儒過目了。
往往那些大儒弟子每拿進去十首詩后,再出來卻只會請進去大概一、兩位士子。
那些被收了詩卻未能被請入“寒江雪”酒樓中參加講學的士子,便只能黯然離去,空余悵恨。
張簫在一旁瞧了一會兒,大致明白了些什么,他估摸著就是寫首好詩,才有資格進去聽那位當世大儒講學唄。
言念及此,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嘿嘿。
要知道,這個世界……
沒有李白!沒有杜甫!
沒有王維!沒有杜牧!
沒有白居易!沒有王昌齡!
沒有李商隱!沒有溫庭筠!
沒有陸游!沒有蘇軾!
沒有李清照!沒有辛棄疾!
沒有……
他想不下去了,他的心里隱隱涌上了些許罪惡感,感覺再這樣想下去,實在是……有點羞恥……
“啊呀,前輩們,小子就抄這一回,這一回啊,一回?!睆埡嶋p手合十,默默自語道。
為了穩(wěn)妥起見,他還是找了身旁一位面容清俊柔美的士子,問了問具體的情形,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這位朋友,請問是不是只有寫首好詩,被柳先生認可,才有資格進入這酒樓,聽他講學?”張簫問他道。
那位士子點了點頭,道:“確是如此,在下東越姑蘇城寧長安,敢問閣下是?”他瞧張簫一副背劍游俠的打扮,心下不禁疑惑這位游俠兒來湊什么講學的熱鬧。
張簫拱手道:“多謝,在下游俠兒,張簫,來自東越揚州城?!彼缃裼玫氖亲约旱恼鎸嵣矸?,并未易容。
畢竟此行是去聽那位當世大儒柳紫毫講學,那柳紫毫可是神州大陸最接近陸地神仙的幾位名宿之一,一眼就能看破他的易容術(shù),面對這種名宿,還是以真面目示人比較穩(wěn)妥,以表尊敬。
而且他如今已是四品武膽境初期的武者,根本不必再易容躲避仇殺了,就算那“血衣人”組織的頭目們前來殺他,他也是不怵的。
他自忖自己即便打他們不過,也絕對有把握全身而退。
“游……游俠兒……”寧長安心說我果然沒有猜錯,問張簫道:“敢問張兄在何書院求學問道?”
張簫道:“實不相瞞,在下從未去書院求學問道,全靠自己讀書自己悟?!?p> “哈哈哈哈……”他這一番話被附近幾個士子聽了去,引來一頓嗤笑,那寧長安涵養(yǎng)倒好,并未在明面上嗤笑張簫,只暗暗有些鄙夷。
書院讀書人最是自命清高,最是易在書院出身這方面起鄙夷之意,甚至常會因此而產(chǎn)生勞神費力的罵戰(zhàn)。
譬如天下“九大院”中,前五院常恥于與后四院并列,尤其希望將末尾那兩院踢出九大院之列。
而“九大院”,常常鄙夷“三十四院”。
“三十四院”,往往又鄙夷“一百零八院”。
以上這些書院,會鄙夷其他所有的不入流書院。
最后所有的書院學子,會鄙夷進不了書院的野人。
鄙夷復鄙夷,鄙夷無窮盡也。
像張簫這種進不了書院的、攜帶兵刃的市井游俠兒,恰恰處于學子鄙視塔的最底層……
張簫本來還想找他們借些筆墨紙硯寫詩的,但看那些士子們突然對他產(chǎn)生鄙夷的眼神,突然就不想了。
“唉?!彼麩o奈嘆息一聲,驟然拔劍出匣。
劍嘯雷音,劍氣如虹!
“張……張兄,你……你這是要作甚?!”寧長安瞧他拔劍出匣,以為他要暴起殺人,嚇得臉色煞白,連連后退,不慎跌了一跤。
他曾聽過一些游俠兒的傳說,知道這類人性子最是乖戾,動輒在市井斗狠砍殺,割頭如割草。
其他士子們也嚇得立時噤聲,不敢再嗤笑張簫。
張簫并未理會他們,直接飛身而起,躍至“寒江雪”酒樓的二樓檐角上。
“寒江雪”的胖掌柜瞥見他似乎要對自家酒樓發(fā)難,忙奔將出來。
“大……大俠,他們那些學子還沒出書院,為生活奔走,不懂事的,您莫要跟他們計較,尤其不要遷怒我的酒樓啊,那可是我的命!”他哀求道。
“掌柜的,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酒樓怎么樣的,只不過想在你這酒樓的墻壁上題詩一首?!睆埡嵗事暤馈?p> “不要啊,不要??!”
胖掌柜連忙拒絕,心說你個只曉得打打殺殺的莽夫,怕是連字都識不得幾個,能題出什么狗屁詩來?!
“放心,我這首詩一題,你將來謝我都來不及。要是黃了你的生意,我賠你萬兩白銀?!睆埡嵭Φ溃罋忸D生。
胖掌柜聽他說“賠萬兩白銀”,這才作罷,甚至隱隱盼他題詩。
話音剛落,張簫手中“秋水”劍走若龍,劍音長嘯如龍吟,劍氣縱橫似龍騰。
“何人膽敢在此撒野,是不把我柳紫毫放在眼里嗎?!”
酒樓中忽然傳出威嚴之聲,如洪鐘大呂,那話音剛傳入張簫耳里,一位高大的身影已站到張簫背后,抬手就要打他屁股,教訓他一下。
然而他手離張簫屁股還有不到三寸的距離時,整個人竟是驟然停住,怔怔地看著墻壁上張簫所題的詩。
只見那詩云: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p> 雖說這詩后兩句與此情此景無關(guān),但架不住詩高妙啊,這前兩句一出,還讓在場其他的的士子怎么詠雪?
誰還敢詠雪?
這兩句渾沒一個“雪”字,卻已把“雪”詠絕。
更巧的是,最后的“獨釣寒江雪”還剛好和酒樓的名字對上了。
柳紫毫情不自禁將這詩吟詠而出,如洪鐘大呂一般的威嚴聲音,頓時響徹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一吟詠,就吟了好幾遍,頓時人都有些癡了。
“柳……柳先生竟然沉浸在那詩中了!”
一些士子們即便不能體會張簫題詩之妙,看到柳紫毫沉浸于詩,也頓時明白了此詩之驚世駭俗,心下甚為震撼。
“我的天,此子竟能寫出此等好詩!”一些能夠體會張簫題詩之妙的士子,立時倒吸一口涼氣,驚訝得一時詞窮,只得暗暗感慨“嘶!此子恐怖如斯”。
而胖掌柜早已偷著樂了,他就算看不明白這詩的好,單看柳先生對那詩的反應,也知道自己的酒樓搞不好要出名了,有了名,還愁掙不到銀子?
須知聽聞過、看過的人越多,這錢袋子便也越鼓,名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