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徽，你寒假作業(yè)做完了嗎？”王開暢依舊抬頭看王文飛安燈泡，似乎不經(jīng)意地問著。
楊徽點頭：“嗯，做完了?！?p> 她做作業(yè)快得很，前陣子和墨來三平壩住了幾天，她便與和墨一起做作業(yè)，心里想著，她要跟和墨比一比，誰做得快。這么一想，效率便更高了。
王文飛已經(jīng)裝好了燈泡，從高椅子上下來，轉(zhuǎn)頭跟楊徽說：“楊徽，暢子說你成績很好，學(xué)校老師也總是表揚你。你這么聰明，以后婆婆和老公肯定很喜歡你。”
楊徽撓了撓頭發(fā)，聽不懂王文飛說得“婆婆和老公肯定很喜歡你”是什么意思，她成績好跟這些人有什么關(guān)系？她成績好也不是為了這些人的。
“阿爸，我們老師說了，楊徽以后要考大學(xué)的，她不要嫁人?！蓖蹰_暢不知怎么的，聽見王文飛的話，總覺得無法認同，心里有股氣，話就這么說出來了。
王文飛笑了兩聲，嘀咕道：“女娃子不嫁人考什么大學(xué)，我們這個地方什么時候有過大學(xué)生。做夢噶。”嘀咕完了，便轉(zhuǎn)身出門去忙別的事情。
話說得很輕，楊徽卻聽得很清楚。這樣的話，她并不是第一次聽到，那時她也會問爺爺，為什么大家都說，女孩子不用讀那么多的書，以后嫁個好人就好。
爺爺只是問她，喜不喜歡讀書，想不想讀書。
那自然是喜歡的，想讀的。
爺爺便跟她說，那就繼續(xù)讀下去。
楊徽有時也會像，會不會有一天，她不喜歡讀書了，不想讀書了。等到那一天，她是不是就要嫁人了？
可她又想起李清華跟她說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應(yīng)該把自己的人生完全依靠在另一個人那里，人首先要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為自己的理想奮斗。李清華還跟她說，就算很多人跟她說，女孩子以后嫁得好就行了，她也要想清楚，那是不是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是不是只想嫁人就夠了？
楊徽從來沒想過嫁人。
她的認知隨著她年紀逐漸成長，她逐漸明白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與困境，也明白在這個地方，“女孩”這個身份給了她許多束縛和限制，許多人認為“女孩”這一生要完成的事情，便是找到愿意娶“她”的人，而后結(jié)婚生孩子，做一個好妻子與好母親。
楊徽不知道其他地方的女孩的人生，是不是也是這樣的，但她從李清華和丁慶紅那里看到，女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她也想像陳曦與李清華一樣，將來做一位老師，教更多的孩子讀書。
這個念想，在楊徽后來漫長的人生中，從未改變過。
楊徽的心緒因為王文飛那些話而有了些波動，算不上沮喪，只是她越來越明白了，她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并不是一件易事，她首先要克服的是對旁人看法的在意。
至少她要牢牢記得，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想知道“大學(xué)”是什么樣子的，想試試被知識改變的命運該是怎樣的，想去看看李清華照片上的高樓大廈，想知道車水馬龍是怎樣的情形。
她最想的，是實現(xiàn)當初與和墨約好的事情，去到最明亮的地方。
這些，都只有讀書能夠幫她實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