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希望的代價
血，視野所及之處皆是鮮紅的世界。
被玻璃墻圍著的升降臺上，殷紅的血液靜靜流淌。渾濁的黑紅色液體順著升降臺的斜坡匯聚，逐漸形成如溪水般的紅色水流，液體流動，在升降臺上劃出詭異的圖像。
空氣中彌漫著強烈的鐵銹味，這味道中還混雜著異樣的腥臭味，讓人幾欲作嘔。
在光團強光的作用下，熾熱的高溫蒸騰著地面的鮮血。血色飄散，有著妖異顏色的蒸汽隨著氣流徐徐上升，很快就彌漫在整個空間，一時間，這片空間彌漫著血色的整齊，令人毛骨悚然。
史彼得渾身顫抖，哪怕粗神經(jīng)的他看到眼前的場面也不免手腳冰涼，內(nèi)心驚懼不已：“這究竟發(fā)生什么？”
在史彼得邊緣處，一名SHC特別行動隊成員的手臂與光團的交織處光團出現(xiàn)異樣的扭曲。史彼得可以看到包裹住手臂的光在不住地鉆入那名成員的手臂中。隊員的手臂不由青筋暴起，逐漸膨脹起來。
那名成員臉上一陣激動：“力量，我感覺手臂上有股很強的力量！”
然而，這名成員的激動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每一分每一秒，他的手臂都在不斷膨脹，短短的數(shù)個呼吸的時間，他的手臂已經(jīng)膨脹到半個人那么粗了！
“！”這名成員臉色劇變，他正想有所行動的時候，膨脹到極限的手臂再也承受不住這股強大的力量。
‘啪啦’
整條手臂炸裂開來，爆炸的余波波及到這名成員的身體，在瞬間，他的半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底下看到這場面的羅應德和葉凌云都不由得搖了搖頭：“腦波同步率高過頭了，但光契合度太低，身體根本接受不了龐大的力量，可惜！”
……
另一位隊友看到同伴的慘狀他奮力想把伸進光團的手抽出來，然而他的手好像被卡在光團內(nèi)部，無論他如何用勁，卡在光團中的手也紋絲不動。
不僅如此，每當那名隊友用力，他的身體反而越陷越深。在史彼得眼中，這名一點一點地沒入光團中，被光團‘吃’了進去。光團在吞噬那名隊友的同時，也在排斥那名隊友身上多余的部分。
“不啊啊啊啊啊?。 痹谶@名隊友的慘叫聲中，他身上的血肉一點點地消弭。先是最外層的皮膚，宛如被剝開的緊身衣，這名隊友身上的皮膚一層一層，一寸一寸地剝開，短短的數(shù)秒時間，這名隊友已經(jīng)面目全非，只能看到他身上蠕動的血肉。
只剩下內(nèi)部血肉的身體淋著鮮血撞向光團。然而，無論是肉塊還是血液都無法進入光團之中，之前在光團內(nèi)部攪碎的血肉也被排出，血肉觸碰到光團的部分像雪一般迅速消融，化作顆粒，化作浮沉，無影無蹤，只有巨大的光團依然圣潔……
肉身粉碎隊友并沒有就此死去，可以看到他整個人變成如靈魂般的光人，漂浮在光團內(nèi)部。
緊接著，飄蕩光團內(nèi)部的光人與光團發(fā)生同化反應，沒有多久的時間光人就被光團吸收，無影無蹤。
隨著失敗的人變多，羅應德的臉色有些難看：“腦波同步率和光契合度都很高，但這家伙連最基礎的純粹之人都不算，自身碰到光就直接被剝離了?！?p> ……
“不要啊?。?！”
就在史彼得震驚于眼前兩位同伴異常的死法，一聲尖銳的慘叫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
發(fā)聲的是特別行動隊中的隊花，作為特別行動隊中最美麗的女性，對這名女子史彼得早注目已久，來木星基地的這些天他想盡辦法和這么美女打交道。
此時這名隊花花容失色，她的手也無法從光團中抽出。不僅如此，她的手與光團接觸面蕩起異樣的波紋，可以看到層層波紋以手為中心向四周散開，同時，光團似乎在吸收著什么。
“不要啊?。?！”
“不要??！”
“不！”
“……”
隊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的語氣也逐漸變得沙啞，到最后甚至微弱到聽不清她的聲音了。
“??？”
視線轉(zhuǎn)向隊花的面孔，史彼得駭然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隊花美麗的容顏正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消失。先是道道皺紋毫無征兆地浮現(xiàn)在她吹彈可破的臉上，接著她臉上的皮膚迅速干枯、蒼老。原本隊花前凸后翹的身材也逐漸變得干癟、下垂，挺拔的后背也變得佝僂……
短短數(shù)分鐘的時間，青春靚麗的隊花居然變成年邁的老婦！
將隊花情況盡收眼底的羅應德也頗為感嘆：“光的契合度是夠高了，可腦波同步率有點低，這讓她身上的光被強行吸收，失去壽命。唉，這對美麗的女人來說，恐怕比死了還痛苦。”
似乎已經(jīng)見慣了這些場面，羅應德和葉凌云臉色毫無波動，淡然地分析著不同人的情況。
他們也早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醒過來的史彼得，不過他們不為所動，放任史彼得將周圍的情形盡收眼底。
史彼得撲在升降臺的玻璃墻上，紅著眼沖羅應德和葉凌云等人咆哮道：“混賬，你們究竟在做什么？！我們是懷著何種心情去相信你，相信你剛才的胡言亂語！”
羅應德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他瞥了眼史彼得，淡淡道：“哼，我剛才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的！”
“想以人類之軀獲得神的力量，這種程度的風險、這種程度的代價不是理所當然！”全員失??！
羅應德的臉色陰沉得似乎要滴出水來，拳頭緊握的發(fā)白，指甲都要陷到肉里，羅應德臉上的動搖之色難以掩飾。
不敢相信，難以置信。
‘英雄計劃’是花費了無數(shù)財力、物力的大型計劃，此計劃的成功與否和人類的命運息息相關。為了達成該計劃，早在數(shù)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布局：適合的人選、適合的時機、適合的環(huán)境、適合的光……
這個計劃實施中，不知道暗地蒸發(fā)了多少人，不知道扭曲了多少人的人生、尤其是在情勢越來越緊迫的現(xiàn)在，第十次‘英雄計劃’可以說的絕對不容許失敗的。
在計劃達成前，所有可能提高成功率的方法都用，甚至這次還不惜鋌而走險，犧牲了大量的金錢和人命，將實驗環(huán)境放在極度的危險的情況下。按理說這次的成功率應該是前所未有的高！
事到如今在最關鍵的地方，卻沒有任何實驗體成功與光融合，這簡直是對他們這些計劃的執(zhí)行者最大的嘲諷！
為了聯(lián)邦、為了人類、為了世界……在過去一次次雙手沾染鮮血的時候，可以用這些話來欺騙自己，但如果付出這么卻拿不出成功，那之前的犧牲又算什么？！
饒是羅應德心志堅韌，計劃破產(chǎn)的精神重要也讓他有些喘不過起來。一旁的葉凌云更是六神無主，精神隱隱有崩潰之勢?！⑿塾媱潯池摰臇|西，哪怕是這些從戰(zhàn)火里走了無數(shù)遭的軍人也承受不住。
在化為煉獄的A72區(qū)，也基本上找不到幾個安然無恙的人了。
所有觸碰到光團的SHC特別行動隊成員，除了被彈開史彼得外，其他人皆是極度凄慘的模樣。被光團分解成光人死掉的、手臂炸開后整個身體被波及到的、衰老的……
死的死，殘的殘。死的基本上沒有一個留有全尸；活者的，不是變成極度衰老的活死人，就是變成身體半殘的廢人，他們痛苦地在地上哀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本足有20多人的特別行動隊，如今活著的只剩下不到5人，名存實亡。
恨恨地望著這群不堪用的失敗實驗體，羅應德似乎想到什么，趕緊問身邊的葉凌云：“葉少校，實驗體全都在現(xiàn)場了嗎？”說不定因為亞利蓋拉的襲擊，有些實驗體沒有及時收到通知，而這些沒來的實驗體中，有人可以成功。羅應德心中不由得產(chǎn)生幾分僥幸心理。
“特別行動隊的人我還記得，他們應該全來了……”葉凌云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逃出隨身的設備，開始查看人員名單：“等等，我記得……有了，有一個！”
葉凌云一邊將找到的信息遞給羅應德看，一邊道：“剛才召集的時候，有個名叫艾杰的成員沒有來，監(jiān)視器上顯示他正和怪獸正面糾纏，所以他應該沒時間看到我們發(fā)給他的緊急通知?！?p> 羅應德滿是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艾杰的情報：“艾杰，和隊里的史彼得一樣都是水星的稚星孤兒院出身……稚星孤兒院？！”
似乎想到了什么，羅應德雙眼明亮了幾分：“我記得這是那個人……”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史彼得在眾多實驗體中也這么特別，不是沒有理由的?！?p> “這樣來看，這位名叫艾杰的素質(zhì)恐怕和史彼得同等級甚至更高。”
“可是剛才史彼得在最后的時候失敗了，不能保證這個艾杰的不會遇到相同的情況，他是最后的機會了，無論如何都要成功，必須想辦法進一步提高成功率！”
腦海中閃過方才與老人的談話，羅應德眼中浮現(xiàn)出幾分瘋狂：“艾杰現(xiàn)在的具體位置你知道在哪嗎？”
“等下。”葉凌云飛快聯(lián)系到監(jiān)控室，緊接著立即回應道：“找到了，艾杰正位于F74區(qū)，現(xiàn)他正與另一名戰(zhàn)斗人員合力對戰(zhàn)怪獸中?！?p> “很好，架好彈射般，清空通道，3分鐘內(nèi)把‘光’彈射到艾杰附近?！?p> 啪嗒，葉凌云手中的設備掉在地上，他哆嗦道：“羅長官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一旦讓怪獸接觸到光，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舔了舔干涉的嘴唇，羅應德狂熱道：“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就是因為近距離接觸怪獸，星球的本能也會受到進一步的刺激，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我們就能逼迫‘光’做出選擇，這樣的話，融合的成功的也會大幅度提高！”
事已至今，葉凌云也不可能再與羅應德唱反調(diào)，葉凌云顫抖地撿起地上的設備，有些自暴自棄道：“拼了，會發(fā)生什么結果我可不管！”
說著，葉凌云通過通訊設備命令基地相關的控制人員。
隆隆。
光團懸浮著的下方的基盤劇烈地震動起來，以基盤為底部透明的玻璃將光團籠罩起來。同時，這片區(qū)域的天花板上也逐漸展開，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發(fā)射通道。
轟。
伴隨著基盤噴發(fā)的氣焰，光團被這股推力推向通道，直朝地面而去……初次戰(zhàn)斗就頗為順利的艾杰和一之江終究還是小看了怪獸，他們對怪獸的認知還是太少，對怪獸的知識也來自書面層次。
生物，越在危急的情況，越是能爆發(fā)出巨大潛能。動物是如此，人類是如此，怪獸更是如此。
哪怕受到諸多限制，哪怕處于不利于自身的環(huán)境下，C級別的怪獸也不是區(qū)區(qū)兩個人類單憑肉身和簡單的武器就對付得了的。
當艾杰和一之江深刻理解到這句話的真意時，為時已晚。
久戰(zhàn)不下，再加上左側(cè)發(fā)光孔造重創(chuàng)后持續(xù)流血，饒是亞利蓋拉屬于50級的怪獸也有些扛不住。
也許是作為怪獸的生存本能，也許是不低的智商使它認識到狀況的嚴重性。亞利蓋拉徒然變得暴躁起來，它開始肆意揮動自己如十字盾牌般的翅膀，死命撞擊周圍的鋼鐵墻壁。
亞利蓋拉的智能還做不到進行復雜的思考，但生物最原始的求生本能讓它自然而然地做出最佳的判斷。
破壞周圍影響行動的墻壁！
以速度為優(yōu)勢的亞利蓋拉如果速度被限制住理所當然會變得貧弱，反之，如果亞利蓋拉的速度發(fā)揮出來，那將是極端可怕的。
無視艾杰和一之江，無視基地的防衛(wèi)系統(tǒng)，亞利蓋拉硬扛著所有的攻擊也要破壞周圍的鐵壁。
‘咚咚咚’
鋼鐵鑄成的墻壁雖然堅硬，但在亞利蓋拉的持續(xù)打擊下逐漸開始變形，道道肉眼可見的凹痕布滿亞利蓋拉四周的鋼鐵墻壁。
狂暴化的亞利蓋拉變得棘手起來，它胡亂的攻擊模式對艾杰和一之江來說根本無法預測，躲閃亞利蓋拉的攻擊也變得極度耗費精神。
發(fā)狂了好一會，也許是察覺到這樣做沒什么用，亞利蓋拉忽然停了下來，它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
?。饬谋M了嗎？）艾杰和一之江正要松口氣的時候，亞利蓋拉身上忽然發(fā)起淡淡的紅光。同時，亞利蓋拉身上的熱量急劇上升，就連艾杰和一之江都能明顯感覺到從亞利蓋拉身上散發(fā)的高溫。
高熱量反應，不妙！
艾杰和一之江當機立斷向后方全速退去，跑到拐角的鋼鐵墻壁旁，想盡可能地遠離亞利蓋拉。
相較于亞利蓋拉50級的龐大身軀，艾杰和一之江兩人又能跑多遠的距離？
沒多久，亞利蓋拉身上的紅光消失，緊接著它沒有受傷的右側(cè)發(fā)光孔發(fā)出強烈的光芒，下一刻，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從右側(cè)的發(fā)光孔爆發(fā)開來。
“！”
大氣不規(guī)則地震動，以亞利蓋拉的發(fā)光孔為中心，激蕩的脈沖聲波形成環(huán)狀擴散開來，形成小小的聲波風暴。
‘嘩啦啦’
產(chǎn)生實質(zhì)沖擊的聲波不斷向周圍震蕩，四周的鋼鐵墻壁早被亞利蓋拉方才的一系列打擊弄得搖搖欲墜，在突如其來的聲波沖擊下，所有墻壁都被硬生生彈開，連同墻壁下方的土地一口氣被聲波的沖擊推出數(shù)十米遠。
原本狹小的F72區(qū)域一下子空蕩起來，以亞利蓋拉為中心出現(xiàn)直徑足有數(shù)上百米的空地。
即使有鋼鐵墻壁擋著，艾杰還是差點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咳咳咳?！卑懿蛔〉赝卵?，近距離被如此規(guī)模的聲波攻擊到，他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移位，肋骨也斷了好幾根。沒有被倒塌的鋼鐵墻壁壓在下面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僅被攻擊的余波傷到就身受重傷，任何花招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毫無意義，人類和怪獸之間巨大的生命層次可沒有那么容易跨越。
艾杰捂著額頭，竭力保持意識到清醒，過多的失血導致他連站立都顯得有些困難，意識模模糊糊，整個人隨時有可能昏迷過去。
剛才的那輪攻擊對亞利蓋拉來說也是消耗不小，攻擊結束后亞利蓋拉靜立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其它行動。
艾杰已經(jīng)無心也無力顧忌亞利蓋拉了，他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四處張望。
?。ㄒ恢谀?？）剛才亞利蓋拉的沖擊把艾杰和一之江吹散，四周都沒有一之江風香的人影，艾杰生怕一之江已經(jīng)在沖擊中香消玉損。
視力超群的艾杰很快在金屬堆中找到一之江。此時一之江風香倒在金屬堆上，雙目緊閉不知是否還有意識。一個巨大的金屬片沒入她的腰部，溢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半個身子。
看清楚一之江的狀況后，艾杰心中大急，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瘋狂沖了過去，抱起一之江瘋狂大喊道：“風香、風香！”
現(xiàn)實是不會如人所愿，任憑艾杰如何呼喊，一之江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她身上無法止住的鮮血在地上越流越多……
一之江風香雙目緊閉，一動不動，艾杰能感到他懷里人的體溫越來越低……
“我……又沒能保護?！卑苣抗鉁啙?，意識已經(jīng)不知飄蕩在哪。
腦海中閃過記憶中一之江的面孔：初遇的好奇、相識的憧憬、愛慕的甜美、分手的決然、再遇的冷峻……最后，所有的面孔都化為如今一之江蒼白而無色的臉。
“我已經(jīng)辜負了她了，風香，現(xiàn)在連你也……”
跪倒在地，橫抱著逐漸變成尸體的風香，艾杰內(nèi)心崩潰。
恨自己無能，恨自己無力，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這股怒氣沒有矛盾，不知向誰發(fā)泄。最后，內(nèi)心所有的憤懣全都化為一聲不甘的咆哮。
“?。 ?p> 完全忘記自己的所處的情況，艾杰肆意地喊出，聲音之大，意志之強，連不遠處的亞利蓋拉都有所反應。
隆隆。
就在這時，大地轟然劇烈晃動起來，伴隨著從地面溢射的光輝，一個巨大的光團突然破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