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太空基地，王楚斌深深地被震撼。
母星哥倫比亞洲區(qū)的航天城太空港已經(jīng)非常巨大，但和海卡提星上的太空工業(yè)基地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整個太空工業(yè)基地覆蓋了整個?？ㄌ嵝堑哪蠘O圈。因為面積太大，這里沒有生存區(qū)的那種一體化的天棚。空天防御體系里外三層地保護著整個基地，連一枚拳頭大的隕石都落不下。
他不止一次在太空船上眺望過這里。白天的時候，金屬和玻璃的外墻面反射著刺目的陽光，好像海卡提星的皇冠。到夜里的時候，各式的燈光映得整個南極上空的大氣都發(fā)光，給?？ㄌ嵝谴魃弦画h(huán)神圣的光暈。
現(xiàn)在站在信天翁十七號的控制臺前，看著一點點靠近的起降臺，和后面一眼望不到頭的各種建筑，煙囪，管道，王楚斌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大詩人慈濟奈參觀過太空工業(yè)基地之后，曾經(jīng)欣然作詩。
“……這是人類雄性力量最壯觀的實體化展示?！?p> 只有親自面對此情此景，才能體會到詩人那不容置疑地口吻和極端的論斷是多么的貼切。
與之相比，個人實在是渺小。
如果太空工業(yè)基地像一個海島，信天翁十七號就像海島上的一只海鳥。連信天翁都不算，只是只賊鷗。
他只是賊鷗肚子里的一點……
跟著拉澤出艙的時候，王楚斌想起那天自己的魯莽，提議道：“他知道我和你的事？不行你自己先去探探口風(fēng)，我在這里等你?！?p> “不用，你以為誰都跟你們那個……”拉澤及時地收住了口，正色道：“我和弗蘭克早就把事情挑明過。本來以為你死了，我準(zhǔn)備和他和格朗太一起走?！?p> 王楚斌釋然。
“不過，斌子，你先別提你有異能的事，免得他多心?！?p> “嗯，好?！蓖醭笙肫鹆水?dāng)年一個保安隊同事的評價。
拉澤這家伙，永遠(yuǎn)藏著點什么。
說話的人雖然和拉澤不是很熟，這一句用在拉澤身上卻很準(zhǔn)確。
王楚斌和拉澤情同手足，彼此可以像相信自己一樣信任對方。但正因為如此，有時候甚至連王楚斌都不能確定，拉澤是不是對自己也藏著點什么。
進入A分區(qū)的通道后，那種莫名的壓迫感卻不是那么強烈。一來通道設(shè)計得很好，都是近人尺度，不會讓人產(chǎn)生不適感。二來王楚斌怎么看都覺得這里顯得有點破敗。
偶爾一處沒有及時更換的天花，偶爾一個墻壁上的凹坑，門把手的磨損。雖然沒有信天翁十七號那么嚴(yán)重，但顯然不符合當(dāng)初王楚斌在太空保安隊時的條例。
員工餐廳入口的隔斷上有一幅宣傳畫。藍(lán)紫色的星空背景下，一個無衣美女背朝畫面，雙手托起一個綠色的星球。大標(biāo)題是“開墾處女地?！?p> 此女的體態(tài)讓王楚斌一下子想起了軍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這個是兩年前開始的?！崩瓭蓻]頭沒腦地解釋了一句，拉著王楚斌進了餐廳。
餐廳面積很大，用餐的人不是很多，拉澤掃視了一眼，看到靠窗的角落里有一個穿制服的年輕人對自己招了招手，就帶著王楚斌走了過去。
弗蘭克蘇爾夫身穿一身灰色軍便裝，沒有戴帽子。他和王楚斌二人年紀(jì)相仿。白種人，凸出的額頭發(fā)際線很高，短短的金發(fā)服帖地梳在腦后。藍(lán)灰色的眼珠顏色非常淡，看上去有點陰郁。
拉澤給二人簡單介紹了一下，握手落座，點了酒菜，拉澤把一個小工具箱推給弗蘭克。
弗蘭克開蓋看了一眼，推了回來，認(rèn)真地說，“不用這么多，我可以賒欠公款。這些你留著賣個好點的舊飛船。最近價錢又上去了?！?p> 拉澤推了回去，“咱們有錢了。多出的部分是給你搞定許月茹用的。那么翹的屁股，便宜不了哇。”
弗蘭克臉上一紅，把小工具箱收到邊上。
拉澤四顧評價道：“這里比我上次來看著更不景氣了?！?p> “咳，人心惶惶。有忙著準(zhǔn)備選拔的，也有準(zhǔn)備提前回地球養(yǎng)老的，多數(shù)人都和我一樣，混一天算一天。”弗蘭克輕描淡寫，看邊上王楚斌很好奇，他解釋道：“有可靠傳言，太空基地要被聯(lián)邦軍參謀部接管?！?p> “那不是挺好么，聯(lián)邦軍現(xiàn)在越來越有權(quán)勢。”王楚斌道。
“好什么啊。一個蘿卜一個坑。能在垃圾星混出頭的，多少都有點其他辦法。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聯(lián)邦軍參謀部正在提案，徹底把垃圾倒掉?！?p> “把垃圾倒掉？”
“對，把?？ㄌ嵝堑匦牡膸讉€動力裝置一關(guān)，它就會漸漸遠(yuǎn)離地球的軌道?！?p> 王楚斌一皺眉，“這什么時候的事？”
“要動手快得很。動議一提上去，兩年后全人類最高議會投票表決，通過的話立刻就可以執(zhí)行?！?p> 拉澤突然低聲插話，牛眼瞪著弗蘭克，“這消息可靠？”
弗蘭克看著拉澤欲言又止，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王楚斌。
拉澤低聲說，“沒事。他是我發(fā)小，過命的交情。將來一起走。”。
“哦，我也是不得不謹(jǐn)慎。”弗蘭克一臉歉意地對王楚斌解釋
王楚斌擺擺手，表示沒關(guān)系。
兩人伸手碰了碰拳。
弗蘭克壓低聲音對二人說：“千真萬確。我上次去領(lǐng)軍需，趁他們不在，偷偷上了下副腦?！彼旖锹N了翹，對兩人露出惡作劇的表情，繼續(xù)道：“不過沒搞到什么有油水的東西，倒是看到了那份動議。”
“那又要折騰了，好幾百年怕都不止吧？”王楚斌開始評估這動議如果通過，海卡提星的情形，“不但?？ㄌ嵝堑木用袢甑?，母星也受影響。沒了?？ㄌ嵝堑臓砍叮感莾A角不又回到23.5度了？”
弗蘭克說，“好像這也是理由之一，說是現(xiàn)在母星沒那么多人口，不再需要北俱蘆洲的良田，不如恢復(fù)到原初狀態(tài)，更加環(huán)保。”
王楚斌說，“這不折騰整個人類社會嘛？”
當(dāng)初?？ㄌ嵝蔷臀挥诂F(xiàn)在的地球軌道，前后耗時一千年。又是用核武修改形狀，又是安裝動力裝置，整個星球到處敲敲打打，從地球上用望遠(yuǎn)鏡就能看到，這也是“煙花千年”這個名稱的來歷。
拉澤對此不以為意：“咳，決策的人都住在伊甸星，怕啥？咱們頂多活一百五十歲，他們貌似死不了，你看那些大法官的任期，動不動就二百多年?！?p> “那這里的居民怎么辦？”王楚斌問。
“垃圾就是垃圾，還能怎么辦？”弗蘭克瞄了他一眼，一揚手把塑料杯連殘酒一古腦扣到了餐盤里，對服務(wù)員招手，“小妹，換一份。”
“還有兩年？”王楚斌確認(rèn)一下。
“如果動議通過的話，就是兩年。所以聽到風(fēng)聲的人都開始準(zhǔn)備后路。你準(zhǔn)備得如何了？”弗蘭克突然轉(zhuǎn)向拉澤。
拉澤輕聲道:“我準(zhǔn)備換個真空能引擎?！?p> 弗蘭克本能地看了看周圍，然后問：“你說什么？”
“真空能引擎。”
弗蘭克上下打量了一下拉澤，還是不敢相信，“那東西就算有人私下有，你哪里來的錢買？”
“如果能有人有，泰斯林家族一定有?！崩瓭烧f了句?？ㄌ嵝堑闹V語，然后一指王楚斌，“這家伙大難不死，還發(fā)現(xiàn)了寶藏?！?p> 弗蘭克看王楚斌也認(rèn)真地點頭，眼中明顯興奮起來，“真空能，超光速啊，咱們可真是星域縱橫任我飛了?！?p> “回去就裝引擎，兩個月，頂多三個月，你想去哪里我都送。絕對頭等艙，免費?！崩瓭梢桓睆V告口吻。
“我可把你這話錄音了?！备ヌm克假裝指了指懷里，然后舉杯，三人碰了一杯。
“高斯炮的事如何了？”拉澤問到了正題。
“你準(zhǔn)備就緒立刻通知我，我頂多保證兩周，現(xiàn)在維修周期就這么長?！备ヌm克看王楚斌似懂非懂，解釋了一下。
高斯炮因為有能量玠，所以都有密碼，由蓋亞主腦直接管理。一般的情況下，高斯炮只要出現(xiàn)異常，就會被鎖死，無法使用。
但弗蘭克是軍需官，可以把高斯炮定為維護，兩周內(nèi)和主腦的鏈接切開，但不會被鎖死。
“兩周之后，密碼失效，就又是一團鐵疙瘩，只能當(dāng)棍子掄。不過，現(xiàn)在有了亞光速，一周后咱們都跑到天頂星系了?！备ヌm克自信滿滿地說：“脫離了主腦的控制范圍，就可以慢慢來。格朗太沒準(zhǔn)有本事破解那個密碼體系?！?p> 拉澤問，“你那個電腦高手叫什么來著，談得如何？”
弗蘭克撇了撇嘴，“真不能保證。人品沒問題，我試探過了。但我現(xiàn)在懷疑這小子有點吹牛?！?。
“怎么說？”
“我旁敲側(cè)擊地問他破解長波密碼要多少時間，多少錢的報酬，他卻獅子大開口，報的數(shù)根本不著邊際?！?p> “嗯，你再試探試探，不成就拉倒。倒不是錢的問題，”拉澤看了王楚斌一眼，低聲道：“斌子有辦法。”
“那我干脆慢慢把這事抹掉。那小子一看就不是敢冒生命危險的人?！备ヌm克說完一口氣喝了半扎黑啤酒，抹去了嘴角的浮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