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民起義,朱由檢最不愿意聽到的詞匯,跟東擄和北韃那些不服王化的游牧、漁獵民族不一樣,這些吃不上飯、走投無路的農(nóng)民卻是他的子民。
華夏的農(nóng)民有著世界上最勤勉、最吃苦耐勞、最隱忍的本性,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但凡有口飯吃,朱由檢相信他們是不會走上造反這條路的。
明朝的農(nóng)民苦啊,官府盤剝、士紳壓迫、小吏戕害還不算完,這老天爺還不幫忙。
明末正值小冰河期,干旱、洪水、嚴寒等各種自然災害頻發(fā),讓本就被官府士紳小吏壓榨的奄奄一息的農(nóng)民徹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橫豎都是死,其中膽子大的自然就學了那陳勝吳廣。
想到這里,朱由檢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頭掃視了一眼臺下的群臣。
最后,目光落在了戶部尚書畢自嚴身上。
內(nèi)閣的塘報自然比不上東廠和錦衣衛(wèi)的速度,所以群臣被火急火燎的招來,此時并不知道實情。
但看了朱由檢那冷若冰霜的臉色,群臣自知不會是好事,便全都肅穆而立,等著朱由檢訓話。
“畢部堂,之前劃撥陜西的三十萬兩賑災銀子,可處理妥當?”
見朱由檢板著個臉問賑災銀子的事,畢自嚴心中稍定了些。
這三十萬兩賑災銀子因為是皇帝內(nèi)帑出的,畢自嚴怕下面人瞟沒嚴重,到時不好交差,于是他便親自監(jiān)督撥付。
三十萬兩銀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全都如數(shù)交給了陜西布政使司的官員。
此時見朱由檢問起此事,畢自嚴長舒一口氣,幸虧當時沒聽下屬的循例瞟沒一成,否則現(xiàn)在可就坐蠟了。
“回陛下,時御前會議三日后,三十萬兩銀子俱已交付陜西官員,戶部賬冊簽押俱全?!?p> 畢自嚴自問沒有做虧心事,便施施然上前答道。
“嗯,好?!?p> 朱由檢沖著畢自嚴擺了擺手,示意他回班,隨后又對著劉宗周問道。
“劉都御使,陜西官員操守如何?”
沒有東廠和錦衣衛(wèi)事前通氣,這些文官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此時見朱由檢問自己,劉宗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而且他剛上任都察院不久,好多事還沒理順,對于陜西道的官員操守,他也只是略略有個大概,但此時陛下問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回話。
“回陛下,臣剛履職不久,尚未開始風憲考察,但臣履職以來,未有御史彈劾陜西道官員,想必尚可,待臣回去之后,即開風憲考察,最終如何,想必就明了?!?p> 劉宗周不愧為理學大宗師,說話是滴水不漏。
朱由檢雖然對他這個回答不甚滿意,但其確實剛剛履職,也不能太過嚴苛。
“嗯,風憲考察的事,朕待會會單獨交代?!?p> 朱由檢示意劉宗周回班,隨后便把目光定在了排在最末,本沒資格參加御前會議的陜西道監(jiān)察御史魯安身上。
雖然群臣尚不知到底何事,但經(jīng)過朱由檢的兩次提問,皆知應(yīng)該跟陜西賑災銀子有關(guān)。
自尋與此事毫無瓜葛的官員,便都定下心來,站在一邊,充當吃瓜群眾。
而大殿中唯一的一個七品小官,此時也大約知道了朱由檢發(fā)怒所為何事,便在角落里如篩糠一般。
“魯御史,朕自問你,陜西道官員操守如何?”
魯安自打接到上殿通知之后,心中便惴惴不安,回顧自己選官以來的政績,自知沒有啥能被天子圈點之事。
但至于為官以來的劣跡,魯安也沒覺得有啥,此時官員哪個不貪,比起江浙的道御史同僚來,自己還算廉潔的呢。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督查陜西,陜西窮困,自然比不上江浙官員的孝敬多罷了。
但隨后朱由檢問月前陜西賑災銀子的事,魯安頓時便知這一關(guān)不好過了。
三十萬兩賑災銀子,陜西布政使司就給他孝敬了一萬兩,至于陜西道的各級官員如何處置余下的銀子,就未可知了。
但從此時朱由檢的表情來看,情況應(yīng)該不會很樂觀。
魯安此時見朱由檢問自己,大腦飛快的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隨后心下一橫,上前跪拜道。
“回陛下,臣彈劾陜西巡撫趙白石貪污賑災糧銀!”
一語驚起千層浪,魯安這個七品小官,成功的吸引了朝中一眾大佬的目光。
而坐在御座之上的朱由檢,此時也被這個七品小官的反戈一擊給驚住了。
對于陜西道官員賑災不力的事,朱由檢本想拿這個監(jiān)察不力的小御史開第一刀,先殺雞儆猴,再派東廠、錦衣衛(wèi)、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組成專案組去徹查。
沒成想,竟然被人家捷足先登,朱由檢不覺心中暗韜,這大明朝的文官果然一個省油的燈。
“哦?”
朱由檢收起驚訝,用玩味的語氣看著這監(jiān)察御史的垂死掙扎。
“那你說說吧。”
魯安聞言,立時啞了,說說,說什么?說多少?是全都說,還是有選擇的說?是光說巡撫趙白石的事,還是連帶著布政使司衙門一塊說,甚至都察院那幾位可能收了好處的同僚要不要說?
魯安一時語塞,但朱由檢卻等得不耐煩了,咳嗦一聲便嚇得魯安不敢再耽擱。
隨后便語嫣不祥、外加有選擇的將趙白石的貪污賑災銀子的事說了個大概。
但即使是虛著說、挑著說,但其當庭彈劾一位巡撫,還是給這些朝堂大佬們驚得不行。
一個個大氣不敢出,愣愣的裝透明人。
關(guān)于陜西道官員的事,這魯安早不彈、晚不劾,偏偏自己提起這茬才彈劾,朱由檢便知這魯安恐怕也不會干凈,便有心逗逗他。
“嗯,還有呢?”
朱由檢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的又問道。
見朱由檢此時臉上已經(jīng)少了急色,魯安心里稍定,但聽起語氣,卻沒有草草了解此事的意思,魯安一時也沒有了計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知道的事往外道。
隨后又將陜西布政使司衙門的那些事道出不少。
朱由檢聞言,心里有些不快,這魯安雖是七品小官,但卻狡黠如狐,天子親問,竟然還存著僥幸心里,一點一點往外吐,看來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此外,陜西局勢緊急,耽誤一刻怕是就有一名百姓餓死,朱由檢沒工夫跟這個臭蟲打啞謎,隨后就道。
“嗯,好,很好,魯御史當真是陜西官員的好御史,看來對于陜西官員的積弊所知甚多啊,來人,送魯御史去昭獄說說吧?!?p> 魯安聞言,立時癱成一堆爛泥。
錦衣衛(wèi)昭獄啊,那可是明朝官員聞之色變的地方,雖然天啟年間勢微了一些,但自新皇登基以來,可已有不少官員皆折到了里面,錦衣衛(wèi)昭獄的名聲漸漸又樹立了起來。
“回陛下,臣有罪,臣知錯了,臣都說!臣都說!陛下饒命啊,陛下!?!?p> 不等這魯安再嚎叫,兩名錦衣衛(wèi)大漢便上前將其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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