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三個失意的人湊在一塊兒會發(fā)生什么,那一定就是相聚著酩酊大醉了。
我們也確實是這樣。
這不巧地導致當有敵情來臨的時候,我們都沒能及時地投入到戰(zhàn)斗中去。
作為軍官,這樣的失誤足夠令炙以死謝罪了??膳c其說他玩忽職守,不如說這其實是他自暴自棄的表現(xiàn),于如今的境況而言,根本沒人在乎。
“急什么?他們鐵了心地要滅我們,增兵就是源源不斷的。除非你再發(fā)發(fā)神威?把光直接打到方都的首府去,隔空滅了他們的首席和高層領(lǐng)導人!”
炙如是說。
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飛速行動起來,往各自該在的地方趕去。
來到前緣戰(zhàn)壕。
這里已經(jīng)亂哄哄地守了很多人。
炙正打算下令抗擊,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視野范圍內(nèi)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一支自動人形的陸戰(zhàn)武裝。
這時傳來前方的消息:“海面上出現(xiàn)了特級詭裝迷彩的艦群?!?p> 還沒等我們反應,天空就光煞一片,如同雷暴透耀穹廬——是無數(shù)道高亮的集束強襲彈從十倍于我們射程之外的海上飛來,精準地命中了我們的據(jù)點。
霎時間,飛沙走石,火光四起,撼聲震耳欲聾,叫人膽戰(zhàn)心驚。
到處都是被炸到肢體粉碎以至無法再生的尸體與因被高溫引燃而嘶啞哀鳴生不如死的炭人,如同地獄一般。
“是墨城的中央第八艦隊!”
“什么?!墨城?!”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墨城?!”
“墨城介入,基本上是要將我們趕盡殺絕了!”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漫天飛旋。
炙找到我,告訴我先遣軍如今已絲毫沒有還擊之力。而莉莉絲也決定了將隊伍化整為零,準備下達指令,向更深的內(nèi)陸撤退。他希望我可以一起行動。
“抵抗?你在想屁吃!你以為敵人還是自動人形么?不是啦伙計!現(xiàn)在來剿我們的,是墨城,墨城的海軍陸戰(zhàn)隊!全奧伽墨最精銳的作戰(zhàn)隊伍!以我們現(xiàn)在剩余的補給,毫無疑問是以卵擊石,甚至被比喻成皮靴下的臭蟲也不為過?;熨~玩意兒,打異生種的時候就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們,現(xiàn)在對‘自己人’倒是心狠手辣!別問!快走!”
炙拉起我就往負責的隊里去。
這里的每個人都在營帳內(nèi)神色緊張地整理著各自的裝備。
不多時,空中又響起了呼嘯的轟鳴……
然后便是尖銳如同刀劃玻璃的喧囂——由爻式戰(zhàn)機發(fā)射的代號為“麥芒收割者”的空對地導彈兇猛掠過。
僅一眨眼的功夫,剃刀般的長程破壞就鏟平了我目力所達至遠處的整片地面,連帶著七八十條生命亡歿于其中。
而那黑焰燃起之處,離我近在咫尺。
“蠢貨!你差點就死啦!”
炙咆哮著把我推到了一塊被炸得稀碎的巖石背后。
“聽著,別想著反擊了。沒可能的!墨城之所以會介入,無非就是因為他們在自動人形的攝像頭里見識過你的貯藏物了??梢哉f,他們就是沖著你來的,如今要他們?nèi)鍪质墙^不可能的了。這件事情已經(jīng)搞大,沒準亞基里留守的人也通通都得死。你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給我振作點!”
說罷,我們便開始分秒必爭地往既定路線進發(fā)。
其間無數(shù)脈沖炮在我們周圍炸開,把地面都削去了三層。
死傷自不必說。
我只是擔心荊的安危。
因為自從下來以后,他就被分到別的隊伍中去了。
好在炙眼尖,行經(jīng)一處防空隧道時找到了他,并把他重新拉回到我們隊里。
“你小子大難不死啊!”
荊嘴唇發(fā)白,渾身顫抖著說不出話。
沒奈何。
只怪這一切發(fā)生得實在太過突然!
本以為方都會因為慘重的損失而對下一步戰(zhàn)略拿不定主意,從而暫緩攻勢。
卻沒想到,這一戰(zhàn)竟直接驚動了奧伽墨的總治區(qū)墨城!
興許是墨庭議的首腦們坐得不安穩(wěn)吧?甚至可能是到了悚懼的程度,所以才會有如此疾速而又激烈的反應。
殺雞焉用牛刀?
在他們那些老家伙看來還真有必要。
“要怪就怪這雞群里出了個得道成仙的!再不宰全家都該不安生了!”
看著紫紅色的天空,非??植?。
一條公路掩映著兩旁枯死的喬木,只通向那幽暗陰深的隧道。
伸手不見五指,更不必說看清盡頭。
在這樣的刺激下,有人已經(jīng)被逼到了精神崩潰的程度,于是就地立定,竟不走了,端起步槍開始朝著天上的戰(zhàn)機開火,引得無數(shù)人也競相效仿——結(jié)果毫無疑問是全被重炮砸成了肉泥。
還有疑是因遭背棄而心深傷透的可憐蟲——只顧默默地行著,忽趁大家不注意,給槍換上了毒劑子彈。
當有人發(fā)現(xiàn)到異常以后,也只是看到他用嘴大口地含住槍管,然后瞪圓了眼睛,怪叫著扣響扳機……又是一具骷髏。
可悲的,這些人當中有很多都把墨庭議當成心中的信仰。
是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先前反抗方都,他們多少還能保持著一腔熱血。
然而當下就只剩絕望。
包括在篝火旁比試暴術(shù)時被我穿喉的那個男人,我遺憾地見到他也沒能挺過來。同許許多多失去紀律與理智的人一樣,被炮彈粉碎成殘渣,又被我們丟在后面,逐漸就模糊了……
回身面向隧道的入口,掃蕩地面的肅清部隊也開始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野。
裝甲車上,逐獵車上,他們個個帶著墨染面具,身著娑影迷彩,如同幽靈一般,鬼魅而又威武地向我們逼近。
看著他們駭人的速度。
我別無選擇。
一揮手,用縫合線切割了隧道的頂端——碎石便落下封住入口,雖然把一部分落單的友軍給無情地拋下,但也總算是暫時阻住了致命威脅。
“干得漂亮,梟。”
炙開放管道,讓橘黃色令人發(fā)慌的火焰燃起。
黑暗中,微光施舍給隊伍里的每個軍士,全都面黃肌瘦,如同將死之人。
我嘆了口氣。
我們這是要前往哪里呢?
費倫多終究是奧伽墨上最小的大陸,其實說成島嶼也并非不可。
到死,我們都不可能逃離這里了。
能做的只有利用復雜的地形展開迂回,茍延殘喘而已。
從現(xiàn)在的路線來看,我們馬上就要經(jīng)過一段崎嶇的山路。
可不可以此來躲過追擊不好說,我們甚至都不敢確定在這樣的險途上能否保證不掉隊、不連累。
再想到莉莉絲他們走的是山谷的水路,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我的心中就抑制不住地更加煩亂。
“懸啊……”
我能聽得懂炙的心聲。畢竟在出戰(zhàn)前,他就沒日沒夜地研究過地形,當然明白我們將要面對的會是什么。
假設(shè)現(xiàn)在鋪開圖紙俯瞰費倫多——這連接五大分治區(qū)的要道中樞、區(qū)際跨海的完美跳板、兵家必爭的戰(zhàn)略要地,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原始種政權(quán)的軍務(wù)管理者在吸取了兩族大戰(zhàn)的經(jīng)驗以后,對這里進行了更加深入的剖析……
墨城是世界中心。
一切全出于墨城。
他們定有無數(shù)辦法將我們扼殺于此。
即便無法做到趕盡殺絕,也必會把我們困到彈盡糧絕。
無需多言,我就是這樣在惶恐中一步一步前進,并迎來所有未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