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巷道伸進小街,巷道兩邊擠滿出租房和店鋪。電線在巷道上空爬行,窗戶在巷道上空推開,巷道像蜘蛛網(wǎng)一樣黑暗潮濕。人們從巷道里走,直走,拐彎,岔別的巷道,出去歸來,度過生活。
賣服裝的店里掛滿一列列衣服,春夏款或者秋冬款,促銷價或者打折優(yōu)惠,地板米黃色或者白色,服務(wù)員或老板娘在店里招攬顧客,白天顧客很少到了傍晚下班歸來的人們順便走進店里看看,晚飯過后出門散步的人們走過這些店門口也會進去轉(zhuǎn)轉(zhuǎn),因為路過順便看看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百貨商店里貨架上擺著日用百貨和各種食品。進門邊都有一個煙柜售賣香煙,吸煙有害健康,卻有許多人買煙抽,相互遞煙變成了一種社交符號。通常百貨商店都是便利店,老板從早守到晚。也有稍大一點的超市請了三四個小工在店里轉(zhuǎn)悠,帶顧客挑選商品,老板則站在店中央一把高椅子上吆喝,收錢。
各種小吃店散落在巷道邊,罐罐菜、貴州羊肉米線、滇味小吃、麻辣串、轉(zhuǎn)盤火鍋、酸湯豬腳。如此在某一條巷道里獨自吃飯或者請幾個朋友吃飯都很方便。
縫補的攤子出現(xiàn)在某條巷道里,一臺舊時縫紉機,一把大傘,窸窸窣窣縫起破碎光陰。
配鑰匙的也在某條巷道里駐扎,似乎能配昆明城里所有門的鑰匙,從容淡定,附近配鑰匙的人總能找到他們,供需平衡。
補鞋的搖著時光機器,一雙鞋走過了多少路才需要補,補鞋的人坐在鞋攤前的馬扎上等待,看時光機器走線,懷著怎樣的心情。
老舊的理發(fā)店很小,舊式白色理發(fā)椅子,椅子前的長鏡子,剪子,刮胡刀,塑料梳子,洗頭臉盆,銀色盆架,紅色水壺,毛巾,海綿,曾經(jīng)是一個時代的流行元素,今天還在繼續(xù)使用,坐在里面的顧客穿過歲月坐在里面和這一切很搭配?,F(xiàn)代理發(fā)店某條巷道里也有,顯眼的霓虹招牌,燈光明亮的室內(nèi),現(xiàn)代理發(fā)工具,頂著藝術(shù)發(fā)型的男理發(fā)師,染著流行元素的女服務(wù)員,標(biāo)準(zhǔn)隔間的洗頭按摩,各種發(fā)型的設(shè)計修剪,注定價格不菲。
修理鋪看進去很科幻,這是一間自行車修理鋪,時代變了,電動車也修,沒有生意的時候五十幾歲的老板躺在躺椅上睡覺,他背后的墻上釘滿許多格子鋪,格子鋪里堆滿黑色銀色的小零件、工具,店里屋頂上有許多彎鉤,分別鉤著輪胎、鋼圈、葉子板、龍頭、橫梁、飛輪,好像一種特色裝飾,老板就在這樣的屋頂下營生,靠技術(shù)和手藝吃飯。
修電器的鋪子也在某條巷道邊,店里擺滿各種家用電器,洗衣機、電視機、電腦、電磁爐、電飯煲、臺燈、燒水壺,它們樣式古怪,工作很久壞了,被主人抱過來背過來修理。師傅幫忙看看。那里出了問題?哪里哪里不轉(zhuǎn)不動了。放著過三四天來看能不能修好。好勒。三四天過后主人取回去一具沒法修好或者修理費太高沒必要修的廢物有的干脆不要了,被師傅丟在角落,落滿灰塵。有的修好了主人高興付完錢抱回去繼續(xù)使用。進來這里的電器都是與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產(chǎn)物,家里少了那一樣都不方便,等待修理的這幾天一定很煎熬。
賣碟片的鋪子里店中間的平板上并列許多白色塑料筐,筐里一張挨一張站滿碟片,顧客圍著平板轉(zhuǎn)圈在筐里翻找碟片,武俠片、槍戰(zhàn)片、動作片、文藝片、劇情片、愛情片、災(zāi)難片、恐怖片、冒險片、科幻片、動畫片,各種碟片已經(jīng)高度混在一起,顧客翻找是一個發(fā)現(xiàn)與選擇的過程,找到要買的碟片遞給老板,老板數(shù)張收錢,扯一個塑料口袋裝好交給顧客。有的顧客不愿多找,問老板有沒有什么碟片,老板說有,叫他給你找,他也得像顧客一樣翻找,什么蝶片在什么筐里早就搞亂了。除非有的顧客要買特殊碟片,老板就從平板下一個包里提出來給顧客挑,這樣的犯罪活動每天還是有幾次發(fā)生。
養(yǎng)生館開著一扇門,只有一扇門可以開,從這扇門望進去,有一條沙發(fā),沙發(fā)上坐著兩三個女人,穿著時尚,斜躺在沙發(fā)上玩電話,不主動招攬顧客,等待顧客上門。這樣的養(yǎng)生館合法正規(guī),門口招牌下寫著服務(wù)項目,通常下午才開始營業(yè),早上和中午關(guān)門。舟車勞頓的顧客走進這樣這樣的店里按摩一定會獲得不一樣的體驗,有時候我也想走進去試試,但是還少看見年輕人從里面出來,進去的都是一些中年人吧,他們的身體比我們在時間里擺放久了,自然比我們需要這樣的服務(wù),而我們進去純粹是帶著某種想法的一種嘗試。另外一些所謂的休閑館茶吧卻只是一個幌子,掛羊頭賣狗肉,晚上營業(yè),門上掛著影影約約的紅色簾子,從簾子透進去目光那有茶喝,倒有五六個或者八九個姑娘坐在里面,穿著暴露,目光銷魂勾人,進去喝茶的顧客站著挑選一番喝誰的茶,這樣的顧客主動登門或者由拉皮條的帶過來。
藥店開在某條巷道里,售賣各種各樣的常見藥,服務(wù)員穿著白大褂卻不是醫(yī)生,但識字,賣藥按照公司規(guī)定賣,上崗前通過了公司利潤最大化培訓(xùn),所以走進店里買藥,總給你推薦最貴的,最昂貴的搭配,顧客偏要自己挑選,服務(wù)員立刻感覺很委屈,結(jié)賬的時候也沒有什么好的顏色。中國人每個家庭里都有一些常備藥,似乎每個人都很懂怎么治療常見疾病,感冒、腹瀉、肚子痛、頭疼、消化不良、胃疼等等的常備藥基本上都是從這樣的藥店買回去。
診所卻不一樣,診所里至少有一個醫(yī)生一個護士,醫(yī)生看病開處方單收錢,護士配藥打針,各司其職,病人坐在里面長凳上輸液,大的診所也有幾間白色病床供病人躺著治療。醫(yī)生的處方單龍飛鳳舞,每個醫(yī)生都是一個狂草書法家,提筆嘩嘩寫起來,病人看著不斷往下飆升的字估摸自己病情的嚴(yán)重程度,估摸錢袋,卻什么也看不懂,字終于停了,松一口氣,看金額,金額倒是清楚明朗,特別老的醫(yī)生用算盤啪啪啪敲出來,清脆悅耳,中年醫(yī)生用計算器相加,歸零,嘟嘟嘟,嘟嘟嘟。病人拿著處方單交給護士,還好護士都能看懂,多年輕的護士都具備看懂處方單的能力。
某個夾角或者很小的鋪面里開著彩票店,門頭掛著最近某某地方中獎幾百萬的紅色條幅,窮人喜歡走進去做白日夢的地方,拿鉛筆寫投獎數(shù)字,裝模作樣研究墻上往期開獎數(shù)字線路圖,心知肚明中獎概率大海撈針。
同樣很小的鋪面里擺著成人用品無人售貨機,門簾上寫著禁止未成年人進入,卻有幾個野孩子在里面玩耍,畢竟有一個空間自由使用,拿著玩具跑出跑進,構(gòu)成一種諷刺,天真的認為售貨機里賣的是大玩具和食品,只是兜里沒有半毛錢,也夠不到投幣的窗口。
游戲廳開在隱秘角落,開一道小門,里面?zhèn)鱽砬么驒C器的聲音。那時候昆明剛剛興起此種玩法,據(jù)說游戲機是從沿海城市淘汰過來的,那些地方早就禁止了跑到這邊來毒害,還好時間不長但也毀掉了一段時光。
最后說一下臺球室,別的不能一一列舉,太多巷道通往小街,小街中間還有一處熱鬧的集市,實在難于說盡。臺球室經(jīng)常有人打球,有的在一起賭球。而我不會這玩意,路過的時候往里看看,覺得這玩意很時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