橢圓形偌大的操場上,課間操后舒緩的旋律時遠(yuǎn)時近,孩子們從黑暗地獄出來人間放風(fēng),陽光很好,他們獲得了短暫的自由和快樂。
2班女同學(xué)蜂一樣涌向操場出口,眼里的急切興奮肉眼可見,刑璐璐拽著蘇翹奔過一個個規(guī)整的籃球場,“快點兒,我就喜歡看美男。”
蘇翹嗤之以鼻,不就來個帥同學(xué)嗎?再帥,能帥過他?
“喂!不是吧你!”
“就算有男朋友,也不用為他吃齋念佛吧!”
語塞!但男朋友這事兒她解釋了一遍就不愿再提了。
女生們圍在班級的一個角落,個個面若桃花,整個班級充斥著雌性荷爾蒙的味道,嬌里嗲氣的聲音讓蘇翹作嘔,她像潮流中的另類,回到座位,自顧自地學(xué)習(xí)。
鄒晨,你影響我如此之深。
刑璐璐從人群里擠出來奔向她,她抬眼,瞄到她眸子里的光亮,竟也有一點…驚悚。
女生們羞澀著層層退開,自發(fā)讓出一條路,中間站起一個高大的身影,黑色大衣敞著,垂下至膝,墨眉黑發(fā),像深冬月色,寒氣侵衣。深眸只凝視一個方向,那是他的愿。
女生們被他的清冷逼退,蘇翹怔坐在座位上。
呵!你是神嗎?我剛一想你,你就來了。
鄒晨緩步行至她面前,眸光柔和,薄唇輕啟:“蘇翹,我來了。”
時光忽冷忽熱的排排倒退,回到他們的初識,他復(fù)讀來到初一她的班上,誰都沒理,只走到她面前,頭都沒有低下,眼皮對著天,“我叫鄒晨,你叫什么?告訴我?!甭曇趄溈v冷漠,蘇翹不爽。
告訴你?大爺?shù)奈覒{什么告訴你!
人生若只如初見呵!
宮楚給過她他的號碼,她沒有撥過,有欲望,沒膽量。她想就這樣下去也挺好的,他讀他的四中,她讀她的一中。畢竟再接觸多了,就會奢求更多,高中生活,是去繁從簡的過程,那些東西,過于沉重,說不定哪天就要了你的小命。
“大爺?shù)?,你丫怎么回事?服個軟就那么難?”宮楚上來就拍蘇翹的肩膀,拍的她肝兒顫。宮楚的杏仁眼很惹人注目,她也算美人一個,如果不開口說話的話。
蘇翹緊繃著身體,齜牙咧嘴。
怎么可能是服個軟就解決的事兒?
呂禎敏也說:“其實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你倆到底怎么了?什么事能讓你們從好朋友變得這么苦大仇深?”聲音柔柔的,她一直如此。
苦大仇深?也不算吧,他和我又有什么仇?若是真有仇,也是我對不起他,跟他有仇的,是你們啊,我的姐妹!可我怎么可能告訴你們發(fā)生了什么呢?畢竟有人背后捅你刀子,你不可能再回頭笑著對他說:你好。
呂禎敏把扎兩個長辮子的習(xí)慣改了,她現(xiàn)在更喜歡披散著,任其低垂至腰。她是那樣嫻靜,精致的小臉帶著柔柔的笑,一回眸,發(fā)梢便滑過她的臉頰,一顧傾人城。
她在讀二中,但家已經(jīng)搬去B市了。
趙新明被學(xué)校開除了,那個連當(dāng)三年初中班長,被稱作老好人的男生,因為打架斗毆,斷了自己的路。
而宮楚,她曾愛慘了鐘一林,天天追著送他各種禮物,第二天再去辦公室門口的垃圾桶里撿回來。她嘻嘻哈哈地自揭傷疤,說她比清潔阿姨都勤勞,跟垃圾桶都比跟他近。
就連她,三年都不曾放棄的她,去了鐘一林的班上復(fù)讀幾天后,都跑去參加了B市的歌手選拔賽。
所有人都改變了,只有蘇翹,除了失去他,沒有任何改變。她堅持梳一個高高的馬尾,堅持初中時他教的學(xué)習(xí)方法,她的成績一直堅持在第四不進(jìn)不退,她堅持不找他,卻在心里等他。
鄒晨,只要你肯道歉,我如你所愿。
朔風(fēng)起,水始成冰,立冬了。她竟等了他一整個春夏秋。
他又來了。
所有的思緒都被嘈雜刺耳的聲音吵醒,她聽到有人議論他。
“說是交流生,還不就是旁聽生!”
“入不了檔案在這又參加不了高考,長得帥有個毛線用!”
說話的自然是酸溜溜的男生。
成績好的孩子不代表心地善良,就像鄒晨。
可蘇翹還是怒了。
來不及看鄒晨的表情,她抄起一本書生生的扔了過去,我可以罵他不代表你們也可以!
“大爺?shù)?!你再說一遍試試!”
男生懵逼,天天話都不說幾句,只知道啃書本的女同學(xué),脾氣這么火爆?
鄒晨站在她身后,深眸望著她,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還是這么重義氣,你沒變,真好。
可我一個大男人如果還要靠女生保護(hù),像什么樣子。
“蘇翹,”他喚她。
蘇翹回頭,他向她招手。
蘇翹緊蹙長眉,眼里閃著一層晶瑩的霧,小臉因發(fā)怒而紅暈?!八麄兡敲凑f你!”
鄒晨笑,“蘇翹,你猜,我在市四中排名第幾?”聲音不低不高,不急不緩。
蘇翹撇撇嘴,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第幾?”
“第一?!?p> 所有同學(xué)都睜大了眼睛,市四中什么地方!那可是每年重點大學(xué)錄取率95%以上的學(xué)校,眼前的這個人,他竟然是第一?
突然覺得痛快!是報復(fù)后的快感?!澳悄昙壟琶??”她相信那張性感薄唇,絕說不出得饒人處且饒人的話來。
修長的手指拿起她的一本書,隨意翻翻,噫!她的字,還是那么的…幼稚。
“我說的就是年級排名啊?!?p> 不經(jīng)意的開口,幾個男生臉色煞白。
市四中的年級第一,您來是指導(dǎo)我們寫作業(yè)的?
鄒晨似笑非笑地瞥他們一眼,還是面前的女生好看!那雙琉璃似的眼總讓他留戀,“蘇翹,你也可以!只要你每年前進(jìn)一名,高考時都是第一了。高中拼的從來都不是一時的學(xué)習(xí)熱情,而是拼的韌勁兒,你最不缺的就是韌勁兒,所以,相信我!你可以!”
看!他又在耍心計了!語氣輕輕,甚至是笑著說出來,卻十分狂妄自大,足以無視班里的前三名,把他們的努力榮譽(yù)都碾進(jìn)泥土里。
可你竟無恥的歡喜,蘇翹!所以你又能善良磊落到哪兒去!
蘇翹靜靜聽完,突然就被說服了,她絲毫沒有反感,反而覺得字字句句都如甘露,順著空氣滴落入心,滋養(yǎng)了太需要滋養(yǎng)的那一方田地。然后她抿緊雙唇,回了句:“嗯。”
鄒晨嘴角上揚,乖。
剛才熱鬧的操場又恢復(fù)了一片孤寂,陽光雖好,卻不溫暖,冬風(fēng)著地而行,似能吼地生寒。
走在他身邊,心里輕快如羽翼,飄飄悠悠。枯樹枝被風(fēng)吹的呼呼作響,她像穿戴了防護(hù)服,將寒氣隔絕千里之外。
“你真的是四中年級第一?”仰頭看他的側(cè)臉,她理解了剛才女生們的瘋狂,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為他逃了下節(jié)課。
鄒晨失笑,“你以為我又在用攻心計?”
蘇翹愣,隨后一拳捶在他的胳膊上,“所以,您是明目張膽的得瑟?”
竟然一點都沒變!初中時也是這樣,每次考完試,他都會特意走到蘇翹面前,一臉大爺相,問:“你猜猜我是第幾?”
蘇翹直接扔書過去,“猜屁啊猜!不炫耀會死啊?”
快一年過去,這樣的他,竟還是那個他!
鄒晨被她捶的身心舒暢,他喜歡這樣的蘇翹,不是沉默疏離的她,不是眼含恐懼的她,而是就像現(xiàn)在這樣,明媚張揚的她。
“你也可以的,蘇翹,相信我?!?p> 聲音低緩,蘇翹如沐三月春風(fēng)。
從心里作了回答,他讓她相信他,她愿意相信,不去想這份信任是來自市四中的年級第一,還是原本就來自于那個他。
不想問他為什么來一中做交流生,說交流生,其實那幾個男生說的沒錯,就是入不了檔案,在這也參加不了高考,偶爾來聽聽課的旁聽生。他為什么來,蘇翹再清楚不過。
可我想要的,不止是你來啊,鄒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