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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潛

038章如沐春風

唐潛 格魚 2813 2020-07-22 19:52:45

    清晨,青州城還是如往昔一般的寧靜。

  耿璐調集的大軍沒有攻城,青州城門依舊緊閉,一股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壓抑感和沉悶感,壓得嚴休復喘不動氣。

  此時此刻,朱薇的心情也很糟糕。

  唐突主仆居然不知所蹤,朱家的人隨后在唐家內院發(fā)現了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入口就在唐突的臥室內。

  這條密道是少年挖的,還是少年的父親唐平挖的,已經無法考證了。

  至于為什么修建,這個年月很多權貴富人都有修密道防不測的習慣,倒也不奇怪。

  反正這條密道少年過去經常使用,悄悄溜出青州去在山中游玩,不亦快哉。

  唐突本來是想借助密道將嚴休復帶出城來,后來改變了主意。這種形勢下,嚴休復留在青州反而更安全。

  嚴休復死就死了,但嚴休復死了,兩派人誰來背黑鍋應對宦官集團瘋狂的報復?

  朱家父女和宋耿一派人馬,唐突判斷會維持一定時間的僵持狀態(tài),然后慢慢達成互相妥協。

  至于將來誰是最后的勝利者,暫時還不好說。

  但對于唐突來說,這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朱薇當成了一顆餌食,看看能不能引出藏在后面的那條神秘大魚來。

  ……

  一夜趕路,在拂曉時分,唐突和阿斗縱馬離開青州數十里,眼看就要進入淄州地界了。

  離開青州去京城長安,有兩條道。

  一條是一路向西渡過黃河,進入魏博節(jié)度使管轄范圍,然后入河東再折返向南,經鳳翔抵達長安。

  這條道路途比較遠,而且要經歷強悍的河北藩鎮(zhèn)和河東藩鎮(zhèn)管治區(qū)。

  還有一條是從青州入淄州,再經鄆州、兗州、滑州去東都洛陽,由洛陽過商州抵達長安。

  嚴休復的建議是唐突攜帶他的表文去璐州,拜見昭義節(jié)度使劉從諫,請劉從諫代為上表朝廷并公開發(fā)布于天下。

  因為當前在各路藩鎮(zhèn)中,唯有劉從諫敢公開與仇士良頂牛,是嚴休復眼中的?;手伊x之士。

  嚴休復的話,唐突也就是聽聽而已。

  他已經選擇了后一條道,先去洛陽,后去長安。

  對于劉從諫其人,他可比嚴休復更了解。

  劉從諫是劉悟的兒子,劉悟死后,軍中擁立劉從諫為昭義節(jié)度使。

  一開始,朝廷為了避免昭義形成與河朔三鎮(zhèn)同樣的割據局面,遲遲沒有同意。

  當時的宰相李逢吉、大太監(jiān)王守澄接受劉從諫的賄賂,加之劉從諫多次請求,敬宗皇帝最終任命晉王李普為名義上的節(jié)度大使,下詔任命劉從諫主持昭義留后事務。

  劉從諫善于行賄,因為晉王受皇帝寵愛,劉從諫就源源不斷地以禮相送。

  此人從將作監(jiān)主簿后不斷升遷,歷任云麾將軍,守金吾衛(wèi)大將軍同正、檢校左散騎常侍、御史大夫,兼任昭義節(jié)度副大使,知節(jié)度觀察使,后又加授為金吾上將軍、檢校工部尚書。

  而到現在,已經是昭義節(jié)度使兼拜檢校尚書左仆射、遷司空,封為沛國公了。

  所以,劉從諫首先是一個善于投機鉆營的人。

  他的所謂忠義之名,源于甘露之變后,劉從諫先后三次上書為王涯等人鳴冤,并痛罵宦官。由于劉從諫手握重兵,掌權宦官仇士良對他非常忌憚。

  可劉從諫充其量是一個奸雄,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來擴充自己的軍力,個人懷有政治野心,絕不是為了效忠皇帝。

  指望劉從諫不靠譜。

  但嚴休復的奏表要盡快送達朝廷,這還是要走官方的正式渠道。

  午時三刻。

  青州通往淄州的官道上,行人空疏。

  一白一紅兩匹馬飛馳而過,打頭的白衣少年風塵仆仆在城外勒住馬韁繩,眼前這座大城近在咫尺了。

  淄州城又名龜城。

  這還是唐突第一次來淄州。

  整座淄州城依據地形規(guī)劃建為龜型。

  西南為首,四門為足,預備倉為腹,按照龜紋形狀設有東西、南北向街道,般水向北、向西環(huán)城引入孝水,四門外護城河圍城而流,東北隅為尾。

  般陽門外,進城的百姓商販人流如織。

  守門的軍卒懶洋洋拄著槍打著盹,沒有認真查驗過所,任由行人進出。這表明淄州一地安定久了,既沒有戰(zhàn)禍也不存在匪亂,治安狀況很好。

  只是在唐突和唐斗牽馬進城的時候,這廝提溜著的這桿鋼槍太扎眼,加上他黑熊一般的壯碩的身材,引起了其中一名軍卒的注意。

  軍卒斜著眼打量著唐斗。

  這廝本想看看主仆二人的“身份證”,但見眼前的白衣少年衣著華美,牽著高頭駿馬,跟著雄壯仆從,不像是普通人,可能是某地或者本州的一位權貴子弟,為避免惹麻煩,還是算了吧。

  軍卒這么一想就心平氣和地擺擺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示意唐突兩人趕緊過去。

  唐突笑笑,向軍卒微微點頭致意,就帶著唐斗揚長進了城。

  淄州的繁華絲毫不亞于青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以唐突的眼光,判斷一座城是不是真繁榮,首先就看看街面上的行人是不是夠多,販夫走卒是不是夠多,酒樓商鋪又是不是夠多,且人的精神狀態(tài)是不是夠飽滿,因為在農耕社會,人多就是消費力和生產力啊。

  唐突一人一馬行走在絡繹不絕的人群中,道路兩邊的店肆招牌鱗次櫛比,叫賣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而此刻山東大地復蘇春風和煦,往來者無論身份高低和衣著如何,哪怕是街角處蹲著的一些個乞丐,多數人面上居然都掛著溫和的笑容,這讓他如沐春風,紛紛亂亂的心神也漸漸變得寧靜平和下來。

  唐突忍不住停下腳步,左右張望。而他身后的唐斗,早就邁不動步子了。

  路兩旁的店鋪以小吃店和各類型小商鋪居多,兼有票號錢莊、當鋪、旅館。唐斗甚至還在其間看到了一家四海樓的分號。

  這廂赤膊的胡人師傅汗流浹背的和面,又邦邦的打著小燒餅,剛出爐的金黃色胡餅又薄又脆;那邊大灶干脆就擺在路邊,蒸鍋或者煮鍋里熱氣騰騰,皮薄餡多的蒸餅一咬就滿嘴流油,一碗碗軟面片的馎饦湯彌漫著勾人的香氣。

  “公子,這個時候,如果能來一碗馎饦湯或者全羊湯就好了,多放點胡椒,配著這剛出爐的脆胡餅,那簡直是人間極品享受。”唐斗拽著唐突的衣襟,黑臉上一臉的陶醉,嘴角都流著哈喇子。

  “滾蛋,你這飯桶,就知道吃……”唐突一瞪眼。

  對于時下人喜歡吃的馎饦面皮,唐突并不感冒。況且他一肚子的感慨,正在浮想聯翩,吃什么吃,太煞風景了。

  他知道安史之亂后,山東局部地區(qū)不像河南河北那樣飽經戰(zhàn)禍、又不斷有群雄逐鹿,尤其是在這淄州一帶,依山傍水,風調雨順,加上有能官治理,民生相對安定。

  就算還未達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上古安康境界,也相去不遠了。

  唐突覺得,長安大居不易,在這樣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地方”生活其實是很幸福的。或許將來哪一天,他也會選一個像淄州這樣的中小城池隱居下來。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讀讀書,練練劍,種種田,不是很愜意的嘛。

  這個淄州刺史李文杰不簡單。

  唐突心里暗暗為李文杰點了一個贊,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作為淄青藩鎮(zhèn)節(jié)制下的五州行政主官之一,李文杰是嚴休復的學生,頗有干才,民間威望甚高。

  按說有這層關系應該更好辦事,可偏偏正是這重關系讓唐突突然意識到有點問題了。

  很顯然,在正常人看來,這封公開討賊的奏表如果抵達了長安和朝廷,作為始作俑者的嚴休復,必定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這年頭得罪宦官的人統統都沒有好下場,多數都死無葬身之地還要牽連家人。當然敢得罪宦官的本身也沒有幾個。

  如果是跟嚴休復有嫌隙或者是不相干的人,比如嚴休復給唐突推薦的劉從諫,順水推舟公事公辦就好了。

  但這封奏表一旦落在李文杰的手上,恐怕李文杰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送信人唐突給抓起來,哪怕有嚴休復的獨家信物。

  為了保護老師嚴休復。

  將坐騎和唐斗一并寄存在一家客棧之后,唐突尋路來到刺史衙門,他靜靜站在莊嚴肅穆的淄州衙門之外,因為想到了這一點,難免有些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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