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靠在升降梯的墻壁處,閉上眼,感受著向上升起時的略微失重。
古舊的齒輪與鋼索發(fā)出令人膽寒的摩擦聲,逐漸滲入空曠的電梯里。慘白的燈光穩(wěn)定而刺眼,在泛著金屬光澤的鐵壁上肆意游走。電梯很慢,而在這幾近于封閉的囚牢之中,這古老的電梯,卻是唯一通往光明的隧道。
“你與他們不一樣,你缺少仇恨的引子。”一道低沉的聲音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艾森耳邊,陰冷的氣息從縫隙之中漫入。
艾森依舊緊閉著雙眼,沒有附和這道聲音。
“你是圣殿騎士?還是刺客?不,你都不是?!?p> 聲音的主人似乎在不停地走動,巡視著艾森:“你看你,既不想要秩序,也不想要自由,你不在乎任何人的死亡,除了,你自己?!?p> “說實話,我很想看看,那個被稱為欲望毒藥的伊甸之果,放到你的手中,你會怎么做?”
艾森古井不波的站立著,狂怒,仇恨,悲傷,喜悅,任何人類的情緒都無法從他的身上窺視到一分一毫。他宛如被遺忘的死水一般,不見一絲波瀾。
“我知道你的計劃,或者說,你就是我。”在艾森的耳邊,聲音帶著無盡的誘惑:“一座哥倫布,可滿足不了牠的胃口,太少了。把我放出來,我來帶你尋找更多的祭品。”
艾森突然睜開雙眼,空蕩的電梯之中,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他看向前方,光滑如鏡的墻壁上,倒映著的并非是他的身影
那個糾纏他一生的“鬼魂”,正帶著怨毒的笑容,注視著他。
“靈魂被折磨了千年,也難怪如此?!卑鹑鐧C器般的臉上,帶上一絲譏諷。
“現(xiàn)在的你,比我更像是地獄中的惡鬼,海瑟姆·肯維?!?p> 海瑟姆沒有言語,帶著詭異的笑容,逐漸在鏡面之中消散。
艾森將手放在脖頸處,感受著血脈之中流動的顆粒,長長地嘆息一聲。
電梯門緩緩打開,他看著等候他很久的工程隊伍,臉上構(gòu)建出和善的微笑,沖著隊伍走去。
艾森坐在寬大的工作車中,仔細的閱讀著手上長安一行人的照片與資料,當他翻到康納的那一頁時,手突然頓在了半空中。
“康納·肯維?!彼[著眼,手指拂過康納的照片。雖然與海瑟姆有著截然不同的面容,但當艾森看到康納的一瞬間,腦海中,就會浮現(xiàn)出那個幽魂的樣貌。
哥布倫的街道,比起新紐約而言,更加的簡潔且有序。除了飛馳在半空之中的懸浮跑車之外,形狀各異的智械也在大街上忠實的執(zhí)行自己的使命。
長安穿著著一身灰色的修身西裝,映襯出他健美的身材。他的臉上架著一副黑邊細框眼鏡,平添些許斯文。
現(xiàn)在正值下班的時候,一些不愿意開車或是離家較近的球圖員工,身著與長安相似的服裝,穿行在明亮的道路之上。在一個路口旁,長安微皺著眉頭,看著手上的地圖,若有所思。
“嘿,朋友,新來的?”一旁一個略矮于長安的年輕人熱情的湊了過來,向著長安搭話:“有哪里不懂得,或是找不到路,跟我說說,我在這里生活十幾年了,多少都認識點路。”
長安略帶詫異的看了一眼年輕人,隨后便帶著感激的語氣攤開地圖,向著年輕人說道:“是這樣的,我是紐約調(diào)過來的,坐的列車。我想問問,城外有沒有哪里的景色比較好,我比較喜歡自然的事物。但是這回家時候,會不會耽誤你啊?!?p> “嗨,小事兒?!蹦贻p人撓了撓頭發(fā),笑著說道:“這耽誤啥啊,來者皆客,留下的就是朋友。”
他接過地圖,在征詢長安的同意后,拿出一支筆,圈了幾個地方。
“諾?!蹦贻p人將地圖交還給長安:“這幾個地方,都是球圖花了大價錢保留下來的綠地,風景都還不錯,而且人工痕跡少,閑暇時候我也喜歡去這幾個地方放松一下?!?p> 長安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那個,我對這里不是很熟悉,麻煩問一下我要向出城,除了列車之外有沒有別的方便一些的方法?”
年輕人思忖了一會,對長安說道:“這個的話,東邊的城墻有個懸浮車通道,但是得有管理人員的證件才能使用。你可以管你上司借一借,這里的人都挺好說話的,你就跟他說出去散心,一般都能借給你。”
長安點了點頭,在揮手與年輕人告別之后,他站在原地,看著年輕人有些匆忙的身影。不由得問向艾吉奧。
“導師,他的身上,有一種我原先所見過的人心中沒有的東西?!?p> “希望?!卑獖W淡淡的說出長安心中所想。
長安點點頭,在年輕人的身上,不,在這座城市的身上,他看到了在新摩根或是底特律中,從未見過的模樣。
“這不公平啊?!遍L安嘆息一聲,便起身離開了路口處。
“所以你就得讓它變得公平,不是么?”艾吉奧問道。
長安混跡在人群之中,看著西裝革履的人們互相攀談,說著明日工作的細節(jié),什么時候出去放松郊游,哪家的飯店比較好吃。陽光落在人群之中,但長安卻意外的感到不適。
在這個時間里,底特律的機器依然在轟鳴,濃煙與黑霧遮擋了陽光,只留下昏暗的路燈搖搖欲墜。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就算有人在攀談,談?wù)摰囊彩巧≈髸⒄`多少工時,面粉的價格又上漲了些許。零碎的話語中,只有對生存最低限度的渴望,他們,連絕望的資格都沒有。
長安扶了扶眼鏡,想說些什么,卻欲言又止。
他只能低下頭,將自己埋藏在這些歡愉的人群中,離開這里。
“我的國家,有些時代里,人們也被戰(zhàn)火波及,也餓著肚子。”
長安攀爬著樓梯,輕聲對著艾吉奧說道。
“雖然他們吃不飽,但他們的臉上,還挺....”長安組織了一下語言,卻又感到一些無力。
“驕傲。我曾在邵云的身上,看到過那種神情”艾吉奧出聲道,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為了在敵人之前找到他,歷盡千辛萬苦,跨院千山萬水的女孩。當一身傷痕的她,找到艾吉奧時,臉上的塵土,蓋不住她驕傲的神色。
“是的,驕傲?!遍L安推開門扉,看著商討著計劃的眾人,還有那個溫柔的注視著他的姑娘,堅定地說道。
“所有人,都應(yīng)該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