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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祖

第2章 懷璧其罪

香祖 不問蒼生問鬼神 4035 2020-06-16 09:59:36

  一起來到內(nèi)院,九公主一邊指揮丫鬟擺宴,一邊對李柃道:“我就知你忙起來忘時的,索性叫廚子做了幾樣菜,簡單在這邊吃過算罷?!?p>  說簡單,實際上山珍海味擺足十八盤,鑲金碗,象牙箸,玉瓷瓶都不曾少,堪稱美酒佳肴。

  嬌妻對坐陪侍,婢子夾菜伺候,李柃只是坐在那里,親自動嘴咀嚼罷了,但無絲竹悅耳,歌舞助興,對他這般潑天富貴的俗人而言,當(dāng)真也可以說是一頓樸素快餐了。

  九公主動筷不多,瞧他神色,忽道:“夫君怎么好像有些悶氣?”

  李柃聞言,吃完口中食物,才道:“還不是念著修煉機緣?你說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偏巧靈根有缺?!?p>  九公主寬慰道:“夫君在凡世也算快活似神仙了,何必強求?”

  李柃微微搖頭,卻是想起,之前自己清點前賬,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到這個世界二十一個年頭。

  “凡品香方,世俗營生的略過不論,可為老祖所用者不過信靈香一方而已?!?p>  “不過最近幾年,為夫業(yè)藝大成,商行事業(yè)也蒸蒸日上,摸索出椒,蘭,蕙,桂基材數(shù)品,辨識草木千百,接下來應(yīng)該是融會貫通的高產(chǎn)時期?!?p>  “倘若真有信靈香之外的其他出產(chǎn),即便自身靈根有缺,也有可能被賜予機緣,引渡入門,以期延年益壽,多做貢獻(xiàn)?!?p>  “我估摸著,成為煉氣修士還是有望的,只是即便如此,年壽也不過百歲春秋,如何稱得上神仙日子?”

  九公主抿嘴一笑,聽他繼續(xù)闡述衷腸:“凡人壽七十已屬古稀,真正風(fēng)華正茂的時節(jié)不過短短兩三十年,到老朽時,縱有佳肴美饌在前,嬌妻美妾成群又如何?”

  “以前不知有修士顯法倒也罷了,既已知曉,如何能不想跳出這塵世苦海!”

  李柃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朽得雞皮鶴發(fā),牙齒掉光,走路都駝背,巍巍顫要人扶的日子,忍不住一陣惡寒,似有大恐怖襲來。

  九公主道:“老祖不是已經(jīng)親許,成嬰后就為你淬煉凡骨么?”

  李柃道:“我倒知老祖是個有信的,可就算借此成了煉氣修士,不過凡人鍛體的水準(zhǔn),善養(yǎng)生的凡夫俗子都有可能活得更久,能濟個甚事?”

  九公主一時無言,好久才道:“難怪老祖都說,你是個心高的,居然都謀到煉氣之后的事情了,照我看,萬一尋而無果,豈不落個兩頭都空?還不如及早享樂?!?p>  李柃道:“及早享樂?”

  九公主道:“我看夫君也不像是愛出去玩的,不如養(yǎng)班家伎聽曲賞舞解悶,若有姿色好的,送到房里伺候。夫君與我成親年余,除隨嫁的通房丫鬟收用了,連個妾侍都不納,外人不知,還以為我善妒呢?!?p>  李柃啞然失笑,這公主,倒真是沒得嫌。

  但想到自己不過是其漫長生命之中一過客,百年之后她斬赤龍,斷凡心,真正尋仙問道,自己卻早已化為一坯黃土,不免又道心勃發(fā)。

  難怪莊子要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啊。

  待得入暮時分,九公主早已先歸家了,一場春雨不期而至。

  李柃坐車打道回府,仍然不忘繼續(xù)自己的研究。

  他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自己的修煉機緣,既然已經(jīng)確定靈根有缺,仙道無憑,那就索性從修士的另外一大特征,神識念頭以及更深層次的靈魂著手。

  這原本是高深境界才會涉及的內(nèi)容,虧得有老祖協(xié)助,才能獲得一些典籍和秘錄參詳。

  李柃估摸著,老祖原本就沒指望過自己能研究出個所以然,也不怕胡亂瞎練,折騰出個走火入魔。

  因為修士煉魂由煉氣而始,走的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的循序漸進之路,自己連煉精化氣都做不到,后續(xù)步驟終究只是空想。

  “難,當(dāng)真是難啊!”

  “這根本毫無頭緒,如何才能得入仙門?”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李柃聞到有陌生氣味接近,不禁疑竇頓生。

  結(jié)果車簾很快被人掀開,是個身穿道袍的馬臉中年,相貌不甚好看,但卻具有著類似修士獨有的氣質(zhì),超凡脫俗。

  “你是何人,為何攔我車駕?”

  李柃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生警惕,因為他從突然飄至的濃烈氣味判斷,這人似乎心懷不軌。

  馬臉道人看了看他,道:“你倒是看起來臨危不亂,不像個草包,只可惜心跳加劇出賣了你,莫非想要尋機逃跑?罷了,諒你凡人一個,再如何聰明機敏也翻不起風(fēng)浪,倒也!”

  揮袖之間,一股無形大力猛的敲向李柃后頸。

  “這廝還真是個煉氣的,怎會來對付我!”

  李柃念動之間,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擊,結(jié)果沒有暈,畢竟敲悶棍是個技術(shù)活,這人似乎想要拿活口,并未下重手。

  但卻仍覺眼冒金星,一時天旋地轉(zhuǎn),連站都有些難站穩(wěn)。

  “來人!”李柃連忙呼救,可馬車不知何時竟已駛?cè)胍粋€小巷,奴仆隨從們也東倒西歪躺在地面,不知死活。

  馬臉道人一把抓起李柃,就往一口大布袋子塞去。

  李柃感覺自己掉到了一個大缸般的布囊里面,頓時聽不到外面動靜了,用力捶打篷布,毫無反應(yīng),仿佛所有力道都被卸除。

  “這是法器?”李柃倒吸一口涼氣。

  片刻之后,騰云駕霧般的感覺襲來,李柃感覺外面那人似乎扛起布袋,飛奔而走。

  李柃捂著腦袋道:“閣下究竟是什么人?可知我是黃云老祖門下弟子,玄辛國里也是有家業(yè)的!”

  那人似乎對李柃的事情一清二楚,冷笑道:“誰家背后還沒個老祖了?指名要拿的就是你這個制香人?!?p>  “什么?”李柃暗自震驚。

  那人道:“不怕告訴你,我們是隔壁渚元國的,說起來,主家老祖和你們家還是同宗同門哩。”

  這就是所謂的有恃無恐了,李柃聽罷無語。

  對方道:“所以,你最好識相一些,否則區(qū)區(qū)凡人,一劍殺了又何妨?”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那人似乎一口氣跑出幾十里遠(yuǎn),才在城郊的一座荒山停下,把李柃放出。

  “到地方了?也不知道這人還有沒有同伙,但既然是為香方而來,暫時應(yīng)該性命無憂,得先穩(wěn)住他們才行?!?p>  李柃在袋子里面顛簸好久,幾個時辰熬下來,實在又累又餓,但是大腦仍然飛快運轉(zhuǎn),不停思考著對策。

  這處地方似乎是個山洞,被人點了幾支火把,照得通明,竟然還有四個身穿短襟,精悍干練的武人在,其首領(lǐng)身穿錦衣,富商大賈的模樣。

  “仙師出手,果然不凡,這就把他給捉到手了?!?p>  捉住李柃那人咧嘴一笑,道:“多虧我家?guī)煹芤_了其他人,才叫我好得手?!?p>  李柃定神看了看那錦衣首領(lǐng),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個認(rèn)識的:“霍家商行的霍掌柜?”

  霍掌柜是個外國人,的確來自渚元國,似乎還和渚元王室關(guān)系密切。

  霍掌柜聞言,轉(zhuǎn)過頭來,笑瞇瞇的拱手見禮道:“李老弟,別來無恙?”

  李柃冷哼一聲,心中卻急速思索開來。

  霍掌柜假惺惺道:“之前我還真以為李老弟是做凡俗生意的,雖說掙得好大一筆家業(yè),也沒甚可奇,但年前有信靈香一物聲名鵲起,黃云真人還藏著掖著,不讓人知其來源,就足讓人起疑了,暗中細(xì)查,方才發(fā)現(xiàn),果然是由李老弟你所供奉?!?p>  “我家老祖有令,請李老弟你來渚元國做客一趟,倉促之下,難免驚嚇,倒是要在此給李老弟賠個不是了?!?p>  李柃皺眉道:“渚元國的老祖?可是青云真人?”

  霍掌柜道:“然也,天云宗門下嫡系,合該有我家老祖一席,故號青云真人是也,未來成就元嬰,也和你家老祖一般稱尊做祖,都是繼承的正統(tǒng)道號。”

  李柃道:“天云各支,嫡系最貴,卻不承想,竟然也做這種雞鳴狗盜之事。”

  霍掌柜聞言一滯,那馬臉道人卻不著惱,反而笑嘻嘻道:“說得對,但沒有意義,小子若是識相,知道該怎么做吧?”

  李柃道:“方子是有,但就算我明明白白寫出來,制作過程的一應(yīng)典儀,細(xì)節(jié)也不好說,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不知諸位以為然否?”

  霍掌柜道:“這個我還真信,實不相瞞,我們暗中調(diào)查信靈香方子已久,表面做法一清二楚,但始終只得個凡品而已,有妙用的始終琢磨不出來,這種事情想來也不好見諸于筆墨,還得辛苦老弟你往我們國都走一趟?!?p>  李柃默然一陣,道:“可有吃的東西?我這大半天下來,都快餓死了。”

  霍掌柜招了招手:“給他拿點吃的?!?p>  當(dāng)即有孔武漢子拿來清水干糧,都是旅人上路時候?qū)⒕偷某允场?p>  李柃好久沒吃這種粗茶淡飯,差點沒把自己噎死,不過眼下形勢逼人強,他也只好來個艱苦樸素。

  吃飽之后,天就黑了,一行人卻似早有準(zhǔn)備,各自警戒,放風(fēng),井然有序。

  霍掌柜不慌不忙搜李柃身,弄走隨身攜帶的諸般物件,李柃這些年間所做的筆記,整理的修真資料,還有一些香料配伍,公式推算都落入眼中。

  “這是什么?”

  李柃瞥了他一眼,自認(rèn)漢字對方不懂,懶得理會。

  霍掌柜也沒有自討沒趣的追問,想來心有所求,不敢得罪李柃太過,但是這種狀態(tài)絕不會無限持續(xù)下去,李柃還不知道對方老祖的性情和行事風(fēng)格,倘若遇上個急躁殘暴的,只曉得殺雞取卵,那就糟糕了。

  接著,從李柃身上搜出一塊靈符,卻是自家老祖給的傳訊法器。

  李柃一直把它隨身攜帶,但卻找不到機會使用,這并非對方有多么嚴(yán)密謹(jǐn)慎,分明是知覺靈敏,動作快捷,從頭到尾都不會錯過監(jiān)察。

  雖然李柃很不甘心,但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凡人一個,再如何聰明機敏也翻不起風(fēng)浪。

  連心跳聲不對都能被聽出,還指望掏出靈符來用?

  看到此物,馬臉道人神色一肅,親自過來把它貼身收好。

  霍掌柜又翻李柃寶囊,發(fā)現(xiàn)三根顏色暗黃,宛如木枝的條快事物,盡皆指頭來高,三寸來長,寸許來寬,金條似的形制,不由眼前一亮,出聲詢問道:“這就是信靈香?”

  李柃道:“不錯?!?p>  信靈香此物,就是李柃這些年來安身立命,青云直上的老本了,他本凡世一匠戶,出身貧寒,又無靈根資質(zhì),就是靠投獻(xiàn)此物以獲回報。

  當(dāng)然,也少不得那聞香識人的本領(lǐng)幫忙,若非確定投效的仙師對自己并無惡意,李柃并不敢貿(mào)然把此物的制作方法拿出來,更不會選中蕙質(zhì)蘭心,天性溫柔的九公主做妻子。

  但是見了它,霍掌柜身上氣味一下變得濃烈起來,如同禿鷲撕咬腐尸,無形惡臭散發(fā)。

  突然生出這般難聞的氣味……霍掌柜定是嫉恨貪婪交雜,甚至起了殺心!

  霍掌柜渾然不知已經(jīng)泄露了心思,嘖嘖稱奇,就連馬臉道人聞言也忍不住湊了過來,問道:“這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天材地寶,但卻偏偏能夠勾動神念,有助煉魂,究竟是怎么制作出來的?”

  李柃道:“信靈香妙用豈止于此?”

  霍掌柜道:“哦?愿聞其詳?!?p>  李柃道:“平常熏香,凝神靜氣只是等閑,治病療傷也有奇效,便是用來辟邪,驅(qū)蛇蟲鼠蟻,防蚊蟲叮咬都是合用的,我見這山洞潮濕腌臜,不是個好地方,可刮粉末少許,四處布撒,預(yù)防萬一。”

  霍掌柜笑道:“看來這信靈香還真稱得上是百寶藥?不過李老弟這么說,不會是想要借機留跡,引人追蹤吧?”

  旋即哈哈一笑,依言用指甲在香塊上面刮下些許粉末,布撒于周遭,其有恃無恐可見一斑。

  馬臉道人譏笑道:“死心吧,玄辛國諸人大概追著我?guī)煹芡比チ恕!?p>  竟然還有同伙?果真是蓄謀已久?。?p>  李柃暗自思量,無論如何,必須設(shè)法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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