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定策

　　見盧光稠沒了聲響，劉巖也懶得再理他，讓人將這對父子帶了下去，引著打掃完戰(zhàn)場的大軍，同韶州眾軍將一同前往曲江休整。

　　梁銘則早早得到了消息，在曲江城南門外三里相迎，一見劉巖便連忙自告失地之罪。可劉巖非但沒有怪罪梁銘，還對梁克貞多有稱贊，此舉令梁銘大為感激，并將劉巖等人延至刺史署中。

　　待諸人都坐定，居于上位的劉巖立即提道：“我欲出兵虔州，以報盧光稠相攻之仇，諸位多是沙場宿將，以為如何？”此時他志得意滿，加上梁克貞的稱贊，自認已知兵事，想要再有作為。

　　“不可！”劉巖沒想到劉全智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眉頭皺了起來，但劉全智話還沒說完，“司馬，如今節(jié)下兵出潮州，尚未有結果傳來，若是司馬領大軍出嶺表，則廣州空虛?！?p>　　劉巖的臉色漸漸泛出了不耐煩，但劉全智的話還沒說完。

　　“更何況剛經大戰(zhàn)，士卒們皆需修整。還需犒賞有功者，安撫傷者，恤戰(zhàn)歿者并養(yǎng)其親；豈可因怒而興師。司馬全殲來犯之敵已是大功，加之擒得盧光稠更能絕虔州邊釁，又何必急于攻虔?！?p>　　劉巖雖是不悅，也不能胡攪蠻纏一意孤行，只能說道，“虔州所養(yǎng)士卒不滿三萬，其攻潮州怎么也要萬余人、我亦斬俘近萬；加之分兵各據州縣，如今贛縣必然空虛，只有些老弱殘兵守御；正是進取的好時機?！?p>　　“可......”

　　劉全智剛說出一個字就被劉巖堵了回去，“況且虔州乃兵家必爭之地，北連吉、撫，南扼韶、廣；東向直達福建、西行頃至湖南；乃四道通衢之地，尤為重要。如今天予良機，豈有不取之理？”漸漸收起怒氣的劉巖理清了思路，開始據理力爭。

　　“正是因為此地如此重要，方不可取?！眲⑷窍袷峭蝗徽业絼r話中破綻，反擊起來。

　　“昔日馮亭獻上黨之地與趙國，趙王納之，秦趙遂起干戈，以至趙軍長平之失，”劉全智說的口干，飲了一口水，接道，“今日我軍之勢，尚不如趙；而虔州環(huán)伺撫州危全諷、洪州鐘傳、湖南馬殷、福建王審知之流，若以我取虔州故，攜兵同至，則威勢更盛于秦；如此，則我騎虎難下?！?p>　　劉巖不以為然，“彼輩各有所圖，又豈能用心如一？”

　　“若是司馬不進取虔州，此數人自然不會聯合；可若得了虔州，就如齊國滅宋，相鄰諸國各受威脅，又怎會不同心勠力?！?p>　　劉巖聞言，陷入了沉思，五國攻齊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當年齊國在蘇秦的游說下，第三次攻宋，并滅其國。

　　而宋國之地理位置跟虔州很是相似，齊國得宋地之后，北可以威脅韓趙，南可以進逼楚國，東則能威迫韓國。最終在秦國的攛掇下五國（秦、趙、燕、韓、魏、無楚）攻齊，齊國大敗，多虧了田單才躲過亡國一劫。

　　可仔細一想，劉巖又覺得有些不對。劉全智此言乍聽很有道理，但實際情況，不可一概而論。

　　“族兄莫不是欺我不知，前歲鐘傳攻撫州，迫使危全諷聽命于其?？社妭饕员饝?，危全諷定然貌恭而心不服，豈能為其所用。這二者隙若吳越，又怎能竭誠以待?！?p>　　何澤不但教了劉巖天文地理，連天下局勢也一并與之交談，劉巖一向對此感興趣，所以很快找到了漏洞。

　　劉全智聽得一滯，可劉巖的反擊還未結束，“至于那王審知，倒是與漢魏之交的劉景升、劉季玉相仿，只一守戶犬耳。不然我軍與虔軍戰(zhàn)與潮州，相去漳州不過三百里，其為何沒有半點動靜。”

　　隨后劉巖越說越有自信，直接站在跪坐的墊子上，按劍道，“馬殷雖有雄心，且近年取了桂州，令我軍如鯁在喉?？商吨葜硫莺沃骨Ю铮人絹?，我軍怕是已經坐擁虔州，教民春耕了?！?p>　　劉全智被說的一時語塞，可劉巖還不算完，“至于廣州，南海駐扎之兵，尚不下于曲江，何來空虛一說。而封州、端州、康州等地，皆布有重兵，拱衛(wèi)在外。西邊的劉潛、劉昌魯、龐巨昭等蟊賊，自保尚難，又怎敢來犯？”

　　“行軍司馬說的甚是?！绷嚎素懠纫蚰昵鄽馐?，進取之心與劉巖相類；又佩服于劉巖的見識，不由地出言贊同。

　　梁銘則不悅的瞪了兒子一眼，像是對兒子擅自站隊很是不滿，而后選擇兩邊都不得罪，“不如先論功行賞，進兵之事，稍后再議。”

　　劉巖也不愿意跟劉全智鬧得太僵，順著梁克貞給的臺階下了，說“先宣謝貫及軍正、軍典進來罷。”

　　等到謝貫入堂，劉巖叫了一聲，“蘇宇、謝貫，上前聽賞！”蘇宇聞言，急忙趕往堂下，與謝貫一同向劉巖行禮。

　　“蘇宇，你料敵有方，破陣甚勇，我賜你絹布五十正，錢三百緡，加你為右?guī)⒔蒈姼避娭??！碧K宇聞言，大喜過望。錢財他到不在意，只是從都頭到軍主（軍的都指揮使），如此大的擢升，實屬少見。

　　“謝貫你擒敵主帥，斬敵大將，功勞只在蘇宇之下，我賞你絹布三十正，錢兩百緡，提你來我身邊做親兵都頭，你......”

　　“我當然愿意，能在行軍司馬鞍前馬后，給個刺史我也不換?！敝x貫說話依舊是不怎么過大腦，引得周圍一片笑聲。

　　“軍正軍典！”聽得劉巖喚道，軍正與軍典一起上前，“你們統(tǒng)計戰(zhàn)功，各做好賞賜，如有不公，我當重罰！此外，無論絹布還是錢財，都告知士卒會多發(fā)一倍——只不過這另一半得等拿下虔州，再予他們。”軍正軍典皆鄭重應命。

　　“賞賜財貨，還請梁刺史從府庫支取一二，以補軍中不足?！绷恒懧犃?，自是應允。

　　“二郎你......”劉全智沒想到劉巖直接把出兵之事敲定了，直接稱呼都變了，“這五千余虔兵俘虜如何處置，進兵之糧草又如何轉運，溱水可不通到贛縣去?！?p>　　“哈哈，族兄，這我早已考慮完畢，”劉巖若有其事地摸著下巴，學著人捻須的樣子，“我只帶一萬兵去，留下的士卒與韶州守軍看管這五千手無寸鐵的俘虜，定保無虞?！?p>　　“人帶的少，糧食用的也少些，繳獲虔軍的糧草，加上我軍原有的糧草，足夠一萬大軍兩月用度，若是半月拿不下虔州，我自會退回?！?p>　　劉全智見劉巖考慮的很是縝密，也無從反對，只得默許。劉巖見說服了他，即刻下令，命士卒明日再休整一日，出兵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