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關(guān)系(大結(jié)局)
孟北定定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忽然揚眉一笑,說:“的確?!?p> 這兩個字一出,余漫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遲鈍也好,溫吞也罷,都被那一瞬間的茫然和無措取代了。
絲絲縷縷的不忍纏上心頭,孟北挪開視線,故作輕松的扯了扯嘴角,又說:“有點兒累了,我想睡會兒,你看你……”
“哦……”余漫匆忙起身,差點兒帶翻了杯子,“我現(xiàn)在就走……”
略帶薄繭的指尖隱隱發(fā)白,余漫一口氣出了門,這才想起來松開手,毫不意外,掌心是幾道紅痕。
看了看,余漫呼了口氣,其實這樣才對。
看,就算是最近長出了繭,這雙手也不是她的,有些東西有些人,本來就不是她的。
回頭看了眼緊閉房門,余漫往門口去了。
住院部的電梯一小半都是手術(shù)專梯,足足等了十分鐘,余漫才搭到下樓的,可好不容易到了一樓,她還沒出電梯就聽見了好一陣噪雜。
醫(yī)鬧?
余漫看熱鬧的頭還沒探出去,就被沖到電梯面前的護士小姐攔了回去,后者一邊道歉一邊摁了關(guān)閉。
“不好意思,不是醫(yī)鬧,不要緊張,我們等一會兒就好了。是一對小情侶,姑娘不接受因為男生絕癥就分手,兩人鬧起來了。”角落里的醫(yī)生看了眼手機,沖一電梯的呆頭鵝路人說,然后一手摁著關(guān)門鍵一邊繼續(xù)看他手上的檢查單子。
余漫愣了一下,待在角落里沒吭聲,周遭的人卻都不約而同的掏出了手機,按鍵聲答答在靜謐的狹隘的空間里仿佛響在耳朵邊。
默默打開手機,余漫看著干干凈凈的桌面,開開合合關(guān)機鍵幾次,仰頭去看蹭亮的天花板,扭曲的人形和灰暗的手機屏幕光雜在一起,詼諧又詭譎。
?!?,余漫回過神來,看了眼手機,一條消息提醒靜靜躺在屏幕上,點開,果然……
是畫室私發(fā)給她的新工作安排表格。
余漫猶豫了一會兒,沒有點開,切進收藏夾里,轉(zhuǎn)了份文件給這個人,然后摁滅屏幕,把手機塞進兜里。
文名只有兩個字,辭呈。
“欸?你爸的情況好點了沒?”
安靜如雞的一群人里,不知道是誰驟然張了嘴,引得大家紛紛扭頭去看,余漫沒有看,但是,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
一回頭,有點兒眼熟,是電梯管理員,也就是俗稱的電梯小姐。
“問我么?”余漫不明所以。
“對啊,我看你這天天往醫(yī)院跑,人都瘦了。”電梯小姐自來熟,上下打量了余漫一遍,嘖嘖稱奇道:“所以說還是姑娘好,我要是病了,那兒子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余漫遲疑了一下。
“姑娘,你爸的情況好轉(zhuǎn)了沒有?家里就你一個嗎?沒個兄弟姊妹什么的?”
“……”
“嘖嘖嘖,再孝順也不能虧著自己,都要瘦成桿兒了!”
“……”
“欸姑娘,我兒子是這兒骨科的大夫,你看——”
余漫皺了皺眉,終于打斷了自來熟的長篇大論:“那不是我爸?!?p> “哦,親戚啊,那就更難得了,姑娘——”
“也不是親戚。”余漫扭了回去,看著墻面上的人影,狠狠吐了口氣。
不是親戚,好像也算不上朋友。
余漫恍然大悟,論起關(guān)系,原來他們倆屁都不是。
孤兒院金主和前孤兒,前未來公公和前兒媳,前金主和前情人。
一個一個都是過去式,而哪怕是過去式里,他們也從不是什么親密關(guān)系——畢竟情人關(guān)系時那是鄭語曼和孟北的同床異夢,與她,從來都無關(guān)。
外面的局面好像已經(jīng)控制住了,還是剛才那個護士小姐,替他們開了門。
大廳人頭攢動,排隊的、咨詢的、拿藥的人來人往,早不見所謂的癡男怨女了,余漫呼了口氣,往外走去。
她人還沒走到公交站臺,畫室的電話就來了,余漫看了眼備注名,對這個負(fù)責(zé)人沒什么印象,關(guān)了鈴聲,重新把手機塞回了兜里。
手機嗡嗡震動了半天,終于停了,然后又震了起來。
街頭的紅燈跳起,倒計時仿佛漫漫無期,余漫這才勉強接了電話。
“……”
“不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p> “……不是工資的問題。”
“學(xué)生很聽話,同事也沒人欺負(fù)我……”
“上個月在招新人,我看見了,我可以再待半個月,讓新人適應(yīng)。”
“我知道新人不是來代替我的,我不是這個意思?!?p> “我沒有對畫室不滿……”
“……”余漫就知道會是這樣,她之前看見過別的老師辭職,很難纏,沒想到自己遇上了更難纏。
余漫抿了抿唇,如實道:“因為我要去別地方住了,如果真的非我不可,那就多找一個來代替我,那半個月的班不用開工資,就這樣,謝謝?!?p> 不由分說掛斷電話,余漫才在風(fēng)中的落葉里明白過來,已經(jīng)快是秋天了。
她,真的應(yīng)該換個地方住了。
這里認(rèn)識她的人太多了,她熟悉的地方也太多了,知道她不是鄭語曼的人也太多了,要重新開始生活,那這一切都應(yīng)該被割舍掉。
其實割舍不割舍也都差不多,畢竟從頭到尾只有她一個人依依不舍。
余漫的師友在為ICU的植物人黯然神傷,鄭語曼的相好在為抗?fàn)庪p親絞盡腦汁,至于現(xiàn)在套了別人殼子的她,天大地大,有的是地方讓她安靜的畫畫,只是這里除外。
木然隨著人流穿行斑馬線,神游天外的余漫在一聲尖銳笛聲中回神,然后看見一個小男孩被卷入車輪,不過瞬間,那輛車又到了她的面前……
她可能流年不利。
余漫想,又是車禍。
意識殘存的幾秒里,余漫試圖回想起什么,卻什么都想不起來,耳邊嗡嗡作響。
算了……
她想,萬一能換回去呢,就算是不行,最嚴(yán)重不過當(dāng)場死亡。
這么近的距離,如果她死了,第一個趕到的會是誰?
余漫覺得她是真的不想看見某個人了……
這漫長的幾秒鐘終于走到了盡頭,余漫昏昏沉沉陷入了黑暗,再也動用一丁點兒思維了,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