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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青春不回頭

紀(jì)曦姚——番外

那年青春不回頭 戴小熙 3938 2021-03-09 10:16:34

  家長會對于很多孩子來說是童年的噩夢,那是將我們脫光了去檢視的一場盛宴,話題的中心是討論我們這段時間的得失,每一個孩子對于這樣挑剔的目光早就習(xí)以為常,像是沒有組織,沒有血肉的木頭人,成績好的孩子不會提出異議,成績不好的孩子在所有人心中……也不配提出異議。

  而我,每一次的家長會我也從不提出異議,但也不選擇配合,這樣的叛逆,在老師眼中就是最大的反抗,她將此定義為壞小孩,并打電話給我的父親。

  父親常年忙著經(jīng)營餛飩攤,白天做餛飩,晚上出攤,日復(fù)一日,哪有時間管我,即使班主任在他耳邊滔滔不絕,他也只是樂呵呵的點(diǎn)頭哈腰,家長會上依舊很少見到他的身影。

  “紀(jì)曦姚,你沒有爸爸媽媽嗎?”班里同學(xué)總會貌似天真的趴在我的課桌前詢問,那童真的眸子里夾藏著笑意

  “是啊,你怎么知道?”

  “那你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一個同學(xué)插嘴道

  “是啊”

  學(xué)生時代我被這樣問了太多次,也回答了太多次,無論是面對同學(xué)的嘲笑、質(zhì)問、譏諷,我都無所謂,然后我的父親紀(jì)申強(qiáng)就安生的賣他的餛飩,從來不會因?yàn)榧议L會這種小事而打亂他工作的節(jié)奏。

  十四歲那年,母親得了重病,那是一種要靠錢續(xù)命的不治之癥,我們一家在一夜之間像是被這病拖垮了,母親的藥很昂貴,還要定期做化療,父親把我們住的老房子變賣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父親都一直睡在‘明拱橋’下面的角落里,這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它潮濕、陰暗,但遮風(fēng)避雨。這里聚集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他們即使面龐鮮活美麗,也沒有半分光澤朝氣,生活的重?fù)?dān)將這里的每一個人都壓垮了。那時,我最大的樂趣是用石頭丟水里的水蚊子,看著它們落魄的在水里亂竄,然后逗得在坐所有人哈哈大笑。

  就到了那個程度,我還是每天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和別的孩子一樣,早出晚歸,父親還是在晚上出攤賣他的餛飩,只是他下班時間更晚了,有時甚至賣一晚上,每每早上從帳篷里出來才看到父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他衣服都濕了,后背的汗?jié)n浸透了那件半個月都沒有洗過的衣衫,從我身旁走過時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心疼的嗓子眼發(fā)干,父親沒有和我多說一句話。那時我很怕,怕他倒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爸,我跟你一起賣餛飩吧”我啃著手里被削的都沒什么肉的爛蘋果

  “和我一起賣餛飩?你上學(xué)怎么辦?”

  “學(xué)就不上了唄”

  我話音剛落,父親就毫不手軟的拍向我的后背“胡說?。W(xué)不上你以后有什么出息?你要像我一樣!?”

  我咽掉嘴里的蘋果“怎么就沒出息了,好多不讀書的都混得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俊?p>  “那都是壞孩子!好的你不學(xué),竟挑沒出息的看!你看看你們班長,上次開家長會,你們老師點(diǎn)名表揚(yáng)!”

  “那班長上下學(xué)還坐小汽車,我走就得走三公里!”

  父親揚(yáng)起手欲繼續(xù)打我,卻沒有落下“怎么就三公里了!?”

  我看著他停在半空顫抖的手一言不發(fā),緊抿嘴巴。

  “大不了,大不了我們搬家,搬離你學(xué)校近的地方住……”他的語氣逐漸減弱,最后在我的冷笑中低下了頭。

  “我白天去看完你媽,準(zhǔn)備去工地上找個活先干著,等有點(diǎn)錢了,我們租房子住!”

  那時我和父親竟然會因?yàn)樯顥l件而辯駁吵架,這簡直是值得被打死的罪行,我沒有深刻理解父親的不易,而那日我說出的話何嘗不是對他的變相施壓。

  事后,我們的生活確實(shí)得到了改善,但不是因?yàn)楦赣H找了份兼職,或者餛飩多賣了錢,是因?yàn)椤驗(yàn)楦赣H終于在不堪重負(fù)下放棄了對母親的治療,當(dāng)我看到那份‘放棄治療同意書’上簽的名字……紀(jì)申強(qiáng)。

  那一刻,我將母親去世這場噩耗的所有罪過都怪在了父親身上,我甚至幼稚的認(rèn)為是父親將母親推入了絕境,我將明拱橋下我們的所有家當(dāng)都砸了個稀巴爛,父親沒有阻止我,只是在一旁看著,看著而我將這些不值錢的東西一件一件摔在地上。

  我撲到父親懷里,止不住的大哭“媽媽還可以救啊!為什么!為什么啊……”

  父親抱著我單薄的背脊無聲的哭泣。那個鋼鐵一般堅(jiān)硬的男人就像個孩子一樣,柔軟極了。

  母親去世后多年,在我即將成人之際父親娶了他的第二任老婆,因?yàn)檫@件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雖然我情感上接受不了,但我理解父親的行為,雖然我理解父親的行為,但我再也不愿相信,所謂的……愛情。

  我從來不管我的后母叫媽媽,我只是叫她陶阿姨,在我看來,這是我對她最大的尊重,因?yàn)槟赣H的位置,任何一個女人都休想代替。

  陶阿姨還帶來了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女兒,名叫陶燁華。

  一夜間我有了父親、母親,還有個和我一般大的姐姐,這一切多么的戲劇化,但我的角色永遠(yuǎn)也不會變,我還是從前的那個紀(jì)曦姚,她也只有一個父親叫紀(jì)申強(qiáng)。

  第一眼見陶燁華我并沒有多友好,但她倒是很友好。

  “你好,小姚,我是你的姐姐”她笑著向我伸出手

  結(jié)果是,我并沒有理會,她的一切示好在我看來虛偽的緊。

  陶燁華在我冷漠的眼神下,不驚訝,不敵視,不以同樣冷漠的態(tài)度對我,這點(diǎn)倒是令我很驚訝,甚至將她的好脾氣當(dāng)做好欺負(fù)。

  孩子的仇視總是表現(xiàn)的很明顯、很幼稚、很無厘頭。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陶燁華,陶阿姨,父親,四個人貌似其樂融融的圍著桌子坐滿了,為我慶祝。

  “小姚分蛋糕了”酒足飯飽后,父親提議道

  我進(jìn)了廚房,分出了四塊蛋糕,其中一塊被我灑滿了鹽巴,我邪惡的將那塊蛋糕遞給了陶燁華,我恨他們,我恨她們占據(jù)了我母親的位置。

  但意想不到的事,陶燁華笑著將面前的蛋糕一口一口吃進(jìn)了肚子里,她那樣平靜使我產(chǎn)生了錯覺,剛才是不是將鹽和糖沒分清?

  “我想吃小燁蛋糕上的那朵花”我指了指她蛋糕上那朵粉紅的花

  “叫姐姐”父親糾正道

  我不語,只是看著陶燁華面前的蛋糕。

  “沒關(guān)系,給你”

  我在陶燁華遞來的蛋糕上挖了一口,唔……,入嘴的一瞬間,我的汗毛幾乎都立起來了!這是什么味道?

  我看向陶燁華,她依舊一口一口的將面前的蛋糕送進(jìn)嘴里,像那塊蛋糕真的鮮甜可口……

  那次后,我沒有再使一些小的惡作劇去針對她,我像是在心里默認(rèn)了她們,但我無法對她們好,因?yàn)槲矣X得我對她們的接納太像是對我母親的背叛,那時的我還做不到。

  陶燁華一直很乖,她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還是美術(shù)生,她曾為我畫了一幅畫,像極了,雖然我在心里贊嘆,但我沒有說出來,只是默默的將我認(rèn)為好的作品貼在墻上……

  也許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也許是她隱藏的太好,這樣一個女孩,充滿了柔弱,很難想象她會有叛逆的時候,但她的叛逆簡直是在家里扔了個驚天的水雷。

  那天晚上我因?yàn)榭诳适?,輾轉(zhuǎn)反側(cè),到了凌晨還睡不著,就出去找水喝,在家門口亮起的一盞微弱的燈光,和燈光中慌張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青青,你能借我點(diǎn)錢嗎?”

  “沒事沒事,一點(diǎn)也行,謝謝了”

  我聽著門外的聲音追探了出去“小燁?你在做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我突然的打斷嚇了一跳“沒……沒什么?”

  “你在借錢嗎?”

  事后知道情況,我很后悔自己多嘴問她一句,她在為一個男孩借錢,借錢的原因很搞笑,為他還賭債……

  她的情緒激動,聲淚俱下,我像是也被感染了,那段時間我竟失心瘋的為她借起了錢。

  最后她告訴我,一個叫林依然的女孩借給她了,那時我和小然不認(rèn)識,但陶燁華說那個姑娘一次性借給了她三萬,也很令人吃驚,因?yàn)槟莻€年代的三萬,真的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那時我只是對小然好奇,卻不了解她。

  陶燁華的事終是紙包不住火,她竟喪心病狂的要跟那男孩去深圳,那天,家里爆發(fā)了革命,革命性的戰(zhàn)役。她在父母幾乎要喊破嗓子的情況下,提著行李箱走出了家門。

  陶阿姨拿著掃把追了出去,掄圓了就朝小燁打去,一下比一下狠,我眼瞅著她背后被打的一道又一道血印子,即使這樣,小燁還是提著行李箱不肯放下。

  “啪!”掃把桿在一瞬間斷裂,那與骨骼碰撞發(fā)出的聲音簡直要穿透皮肉。

  我沖過去擋在她身前“別打了!別打了!你要打死她嗎???”

  我第一次知道陶燁華的性子這樣倔,她簡直是深藏不漏,騙過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睛。

  陶燁華追隨著那個男人去了深圳,但不久……我們就收到了噩耗,環(huán)山路上尸骨無存,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盡管我想一探究竟,卻也被父親拒絕了。

  陶燁華的死換來的更多是父親和陶阿姨的恥辱,尤其是陶阿姨,那段時間她幾乎夜夜以淚洗面,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不停地咒罵。

  這樣激動的情緒換來了我的不解,事后我知道了……小燁臨死前曾多次幫毒販運(yùn)毒、賣毒,實(shí)在很難想象她這樣一個女孩能和毒品這樣的東西聯(lián)系起來,如果說是愛情的魔力,那這……這是愛情嗎?這簡直是被人下了蠱。

  小燁的死在很長一段時間是我們所有人不愿意提及的事,而陶阿姨也因此變得有些癡傻,我一面感嘆父親的命不好,一面也替陶阿姨惋惜。

  對于小燁,她的死既讓我心痛,也讓我鄙視,我不懂,一個男人,至于嗎?至于賠上性命?她毀了自己,也毀了自己的母親。

  后來我認(rèn)識了小然,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倆是真像,只是小然沒有陶燁華傻的那樣徹底,她還僅存了一點(diǎn)理智。

  第一次見小然是在廣告公司,她說她叫林依然,那時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熟悉,當(dāng)我確定她就是小燁說的那個女孩時,是在墓園。

  我遠(yuǎn)看到她捧著一把百合坐在小燁的墓碑前自言自語,我就這么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并沒有靠近,因?yàn)槲也幌?,不想讓小然知道,我有陶燁華這樣一個姐姐,那時我沒有原諒她,沒有原諒她以愛情的名義對我們所有人的傷害。

  那之后我?guī)土诵∪缓芏?,起初,我只是想替小燁感激她,但事后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真是傻,尤其當(dāng)我和她辯駁的時候,她對她心中那個顧早藻的維護(hù),簡直奉若神明,顧早藻真是好福氣,可事實(shí)證明他并不惜福。

  我曾經(jīng)旁敲側(cè)擊,明里暗里的提醒小然離開顧早藻,是的,我不看好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味單方面付出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結(jié)果,她和小燁又那樣的像,我真的不希望看到她重蹈小燁的舊路。

  還好她最后選擇離開了顧早藻,可當(dāng)她選擇離開顧早藻時,她也選擇離開了這座城市,離開我們一起經(jīng)營的餛飩店,離開養(yǎng)育她多年的故鄉(xiāng)。

  小然說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家鄉(xiāng),她眷戀家鄉(xiāng)的味道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但此時她想離開這里,放棄這里,去走一走,看一看。

  她看著遠(yuǎn)方,將被風(fēng)吹散的劉海撥在耳后,那時的她那樣自信、美麗。

  我慶幸小然終于走了出去。

  “你還會回來嗎?回來看我?”

  “會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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