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了一整天,到了夜里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曬臺上不知道哪里有鐵皮雨棚,隨著雨越下越大,聲音噼里啪啦的令我更加心煩意亂。原本已經(jīng)十分疲憊,躺下去反而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十分難過,索性起來坐在曬臺的門前發(fā)呆,望著暗沉沉的雨夜,茫然不知道前面等著我們的又是什么。
“你一直沒有休息嗎?”突然有人問我。
回頭一看,介錯已經(jīng)醒了,揉著腦袋:“睡得太死了,不省人事,連夢都不會做了。我睡了多久?沒出什么事吧?”
我搖搖頭,示意他說話小聲點,昂和素查還在睡,而封遷早已經(jīng)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不放心的話,換我守著,你去休息吧?!彼终f。
我仍然搖頭:“……有些事情,想跟你鄭重道歉……”我低頭沉吟一會兒,尬笑兩聲,“其實我……”
“不用說了。”他滿不在乎地打斷我,“休息去?!?p> “可是……我……”
“叫你不要再說了!”他突然間低喝一聲,撲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壓倒在地。我一下子上不來氣,呼吸困難,憋得滿臉通紅——這簡直是要殺了我,這人喪心病狂了不成?
他湊近我耳邊,堅決地說:“我最后說一次,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在我心里獨一無二,我愛的是你,你怎么想與我無關(guān)!以后不準再提鷙影,她只是我的老師。聽懂了嗎!”
一語扎心,仿佛他一直知道我所想的、糾結(jié)的到底是什么事。一時間,我好不容易繃起來的防線頓時瓦解,眼淚“唰”地崩潰決堤,仿佛一萬年的委屈都在此刻洶涌而出。
介錯看到我忽然間就哭得上不來氣,臉色漸漸由通紅轉(zhuǎn)成鐵青,有些動容,手上收了力。我趁著這時猛地壓彎他手肘,卸了壓迫我脖子的力道,跳起來一個頭錘,他急向后避,頭錘落空,我迅速兩手捏住他的翳風穴,他手一松,我馬上起身用十字固別他,可他早有防備,十字固沒有形成,我反而被甩到了一邊褥子上。
終于可以順暢呼吸,我忍不住想咳嗽,卻被口水嗆了一下,又不敢發(fā)出聲響,一邊哭一邊順氣,差點嘔出來,非常難受。
介錯瞪著我道:“我靠你什么毛???梨花帶雨哭那么慘,動手卻一點也不含糊?!?p> 我用手背抹眼淚,抽抽嗒嗒上氣不接下氣道:“我爸以前就是這樣訓練我的啊~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嘛?!?p> “唉,你那個爸爸真是變態(tài)……”他扶起我,湊過來給我擦眼淚,“讓我看看,是真哭還是假哭?”
我轉(zhuǎn)過頭去不讓看:“你以為你就不變態(tài)?……我告訴你,你以后再敢打我試試看!”
“對不起,其實本來是想……”他突然正色道,“樓拉,做我的……”
我用力撐開他的臉:“不做!誰要做你種這奇葩的女朋友!”
“……”他呼出一口氣,正襟危坐,“誰提了女朋友這事了?……想太多!”
我臉一熱,正想開口,他隨后小聲接上:“做老婆行不行?”
“……滾!”
他“哈哈”一笑:“開玩笑的。別哭了,作為補償,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吧。”
然而話鋒一轉(zhuǎn),他的聲音又有些落寞:“……孔嘉古就是我的名字,從來沒打算瞞你,這是我?guī)煾附o我起的。他說只查到我姓孔,別的什么也查不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老瞎子坑我……不過也無所謂了,快死的人,有沒有家……都不重要了?!?p> “別說這個,講點別的。”我用力喘了幾口氣,平定情緒,隨手在地鋪上拾起一塊帕子擦干眼淚,說,“這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你死不死關(guān)我屁事?裝什么可憐,還記得約定吧?你先死我可就贏了,我才不心疼你呢?!?p> “隨便?!?p> 我忽然感覺不對勁,對著窗外的微光展開擦臉的帕子仔細端詳:“這是什么?”
“……我晾的襪子?!?p> “咦惹~”我嚇得趕緊甩他臉上,“我說什么味道呢~”
他拿下臉上的襪子,忽然下定決心一般,猛地一把揪住我的領(lǐng)子,拎到曬臺上的雨棚下,死死把我壓在墻上。
我避無可避,旁邊就是大雨滂沱,砸在頭頂上的鐵皮雨棚,噼啪當啷的聲響應和著自己的心跳,絲絲雨霧涼涼地灑在身上,有種奇妙的感覺,撫慰著我熱騰騰需要安慰的心腸。
他的臉極近地挨著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放棄了接觸,只盯著我的眼睛,紅著眼低聲問道:“……之后有什么打算?真的想加入林先生團隊嗎……”語氣中有一絲央求。
“我……我可從來沒想過這個,當然是……跟你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卻不覺抓住了他的衣服,緊張而又匆忙地說,“……因為我不希望你……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他直起腰,長長松了一口氣,表情似乎有些許寬慰,最終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就……好?!边^了一會兒,伸過手臂,“幫我揉揉?!?p> 我心下放寬了些,知道他確實徹底原諒了我,便也在一旁坐下,拉過他的手輕輕按摩:“舊傷還沒好嗎?”
“一到下雨天就不自在?!?p> 并肩坐在雨棚下的墻根聊了很久,我跟介錯說了方玭和伊晃、以及童氏秋草的事,他卻唯獨對林利廣的來歷十分感興趣,讓我詳細描述林的關(guān)系和事情。
“我也覺得這個林有問題,一開始接觸就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后來相處下來,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什么別的想法和陰謀,甚至純澈大氣得好像我們才是反派。說不清楚什么原因?!蔽艺f。
“我們本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不用給自己貼金?!彼f,“但是這個人絕對有問題,要不然就是他背后的人有問題。”
“……接下來怎么辦?”
“去BB森林,找到鐵手巖鷹,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p> ********************
就像放下了一些顧慮,接下來的時間睡得格外安穩(wěn)。第二天,我們就打算離開封鎖區(qū)。
離開前決定跟林和瑋波他們打一聲招呼?,|波表示可以送我們到TE縣,因為現(xiàn)在是受災的特殊時期,到處手忙腳亂,管理也沒有平常那么嚴格。
這也是帕瓦沙廟的一場百年不遇的災難,兩個國家都很在乎,據(jù)說剛剛從G國那邊來了很多前來救援的志愿者,帶來了必要的救援物資。雙方軍隊各自有所退讓,大有平息戰(zhàn)火、共同救災的勢頭。
金佛出世才能平息戰(zhàn)爭。如果真是這樣,那帕瓦沙廟的毀壞也算值得的。
封遷叫過昂,交給他一個身份牌,說:“李昂,幫我向公爵報告情況,以我現(xiàn)在這副樣子,很可能……回不去了。我不會轉(zhuǎn)移到別的醫(yī)院,如果這次能逃過一劫,我就不走了,最后的時間,就留在這所醫(yī)院里面做志愿醫(yī)生,為之前做的那些事贖罪?!?p> “什么?”我半信半疑,“公爵把我弟交給你一起出來,你就這樣草草結(jié)束任務?”
“能力有所不及,你就說我死了吧,我這副身體已經(jīng)為組織做不了什么了。反正我就是個配角而已,還是繼續(xù)好好講你們的故事唄,以后就當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我這個人?!彼f,“對了……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請你們幫我交個東西給安亞。”
我答應一聲,從封遷那里接過一個小盒子遞給昂,然后看著封遷道:“雖然有些事情還沒跟你清算,但是你也受到懲罰了,就此一筆勾銷了吧。封醫(yī)生,非常感謝你為我做的手術(shù)。再見?!?p> 他招招手,灑脫地說:“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