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達L市之后,介錯帶著我在一家偏僻的洗浴中心開了一間包廂。這種破舊的小洗浴中心,這些通宵的包廂是為什么人服務的不言而喻,裝修十分曖昧,讓我相當尷尬,還得不動聲色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介錯倒是輕車熟路,好像出入自家后院一樣,似乎帶著我反而給他避免了不少騷擾。
稍事休息后,介錯對我說:“你在這里等我,不要吃這里的任何東西,小心周圍的人。我不會從正門出去,有人來的話不要讓他們進來,就當我還在這里。如果我過了零點還沒回來,你就立刻自己想辦法回去找貓鼬,不用管我了。記?。 闭f著便要出去。
“我不能去嗎?”我問。
他回頭瞪了我一眼:“……警告你,少來添亂!”
介錯走后,我便在房里看電視??墒悄X子里想的都是介錯要去見的那個人,不知道他到底會知道我父母的什么事情。同時,我也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慚愧:我對自己的親生父母竟然如此不了解,反而要讓一個原本應該是敵人的人來幫我做這些本該是我自己的事情,而我,只是成天怨天尤人、期期艾艾地埋怨父母留下來給我的任務,而且還沒能做好……我到底是多沒用的一個人?。∵@樣想著,懊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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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完全黑下來,一直等到午夜,介錯還是沒有回來。想到他的叮囑,我猶豫地看著床上的車鑰匙,不知道是該立刻走,還是再等他一會兒。當手表的兩根指針整整齊齊指向12,正躊躇地向車鑰匙伸出手之際,只聽門口一聲響,傳來介錯的聲音:“來幫幫忙?!甭犅曇羲坪跬现裁粗匚铩?p> 我跳起來,沖過去開門,只見介錯架著一個男人從外面進來,兩人穿著深色的浴袍,一身酒氣,樣子相當狼狽。
我趕緊幫忙把那個人事不省的男人抬到床上,不一會兒,有血從浴袍里滲出來。那男人身形瘦高,臉色蒼白,雖然看起來只有四十來歲的樣子,但兩鬢早已斑白。
介錯擦擦頭上的汗:“還好趕上了,沒露餡?!?p> 我問:“他是誰?傷得好重啊。這里沒有條件手術急救,要不要馬上轉(zhuǎn)移?”
介錯先脫了自己外面罩的浴袍:“他不妨事,交給我就好。你先來幫我一下?!?p> 脫了衣服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也是傷痕累累,新傷覆蓋舊傷,疤痕里都是血。好在都是皮外傷,我去服務臺找了個理由要了急救藥箱回來給他清創(chuàng)包扎。
我一面幫他包扎,一面盯著床上那個男人的臉:“這人……好像看著有些眼熟,該不會是幾年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在任務中失蹤的……”
“鐵手巖鷹?!苯殄e說,“真名叫旗本一晃,是N國人。只不過……他其實不是你們以訛傳訛的執(zhí)行任務時失蹤,而是帶著手下叛逃了。”
“叛逃?”我道,“進了黑名單嗎?”
介錯點點頭:“他的黑名單一直是我負責。這些年來,他化名為伊晃,還帶著手下在Y區(qū)的L市向警方自首,最后戴罪立功幫警方搗毀了組織在該市的一個據(jù)點,只判了個無期徒刑。因此他這些年都呆在監(jiān)獄,雖說他一直在黑名單里,可是一方面他所處地方特殊,另外他體質(zhì)更特殊,竟然遭受狙擊也沒死成,所以那么多年,組織拿他也沒辦法。這個人……是黑名單里唯一一個沒被干掉的人,還是組織和警方重點搶奪的對象。”
“怎么可能?”我忍不住說,“難道這個人,他是不死之身?……而且,居然還有你這個死神一般的殺手也殺不掉的人?”
他沒說話。
我琢磨了一下,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所以,難不成你今天是去……”
他點點頭:“今天L市監(jiān)獄將他轉(zhuǎn)移給另一個機構,這是唯一見他的機會。不過鬧出這場風波不小,我的行蹤已經(jīng)暴露,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等下幫他處理一下我們就走?!?p> “要去哪里?”我問。
介錯一指床上躺著的男人:“問他?!?p> “不回去跟貓鼬他們會和?”
“有些事情必須要搞清楚。暫且不回去。”
說著,他站起身,走到床前查看那個男人。檢查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看看湊在一旁圍觀的我:“要脫他褲子了哦,你要一直在這看嗎?”
我只好悻悻地避到房間另一邊,面對墻壁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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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那個男人終于醒過來,介錯一邊給他包扎一邊問他一些問題,我則在旁邊觀望。
奇怪的是,那個男人醒來后,立刻就能坐起來,并且說話神態(tài)自若,思維清晰,看上去并不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莫非,此人真的是有超強的恢復能力,是個不死之身?
可我從沒見過什么有不死之身的人。只要是個人,就一定能殺死。
不過……我腦中剎那間靈光一現(xiàn):如果說連介錯都無法殺死他的話,莫非……他不是人!
——我必須確認一下。想到這里,我猛地起身,大踏步走過去,一把將鐵手巖鷹推倒在床上,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介錯反應很快,在我伸手要掐鐵手巖鷹脖子的時候已經(jīng)出手,我單手格擋,另一只手已經(jīng)從鐵手巖鷹的脖子摸到胸前,終敵不過介錯,被甩開來。
“你干什么樓拉!”介錯怒道。
我瞇著眼睛望著他:“他……果然不是人吧?!?p> 鐵手巖鷹的脈搏和心跳十分奇特,而且律動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樣,有種機械運轉(zhuǎn)的觸感,就像摸在帶鐘擺的機械大鐘上那種有規(guī)律的震顫,那絕不是人類身體能有的現(xiàn)象。
“被發(fā)現(xiàn)了?!辫F手巖鷹嗓音很低沉,滄桑一笑,坐起身來,“我確實算不上是個人。我的身體,除了大腦和脊柱,其他都是機械組成?!?p> 機械?這事有點超出我的認知:“真的嗎?怪不得連介錯都無法殺死你,可……這是怎么做到的?”
介錯道:“我今天把你撈出來,就是為了問一些事,請你告訴我們?!?p> “憑什么?”鐵手巖鷹仍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轉(zhuǎn)向我,“你又是誰?也是艾利歐格派來干掉我的?”
“她不是艾利歐格暗殺組。她是,鷙影和飛鷹的女兒?!苯殄e道,“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p> 聽到這個,鐵手巖鷹臉上現(xiàn)出驚訝之色,上下打量著我,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少時,他臉色緩和下來,面容竟有幾分慈祥:“怪不得覺得你面相與神態(tài)那么熟悉,原來是長著一張鷙影的臉,可是說話和行動又隱隱帶著一股子飛鷹痞里痞氣的臭味……好吧,我告訴你們。這個事情,我之前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就算被審問、被當成白鼠來研究,也沒有全盤托出我這個事情的緣由。
“你剛才問我是怎么做到的。理論上來說,是將微電極植入實驗體大腦所在功能區(qū),并對電極檢測范圍內(nèi)的人腦神經(jīng)電信號進行實時采集和解碼,將不同的電極信號特征與器械假肢的指令相匹配,成功捕捉實驗體大腦的神經(jīng)元電活動信號來自由控制外部設備完成指令。”鐵手巖鷹說,“不過理論還是理論,實際上要做到,是難上加難啊。說起來我只是個意外,變成這樣只是為了保住性命、茍延殘喘而已,這個說來話長。但是經(jīng)過多年研究,組織已經(jīng)掌握了新的技術,能夠?qū)㈦姌O準確植入到實驗對象大腦運動皮層神經(jīng)元第6層的位置,誤差不到0.1毫米。而且后來,還研發(fā)了比初期的線性算法更先進、更精確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算法,造出了更厲害的武器型實驗體——他們把這種實驗體叫做——Ginbile?!?p> 介錯神色間也有些驚異:“這就是造成高層分裂的……”
鐵手巖鷹一點頭:“沒錯——Ginbile計劃?!?
糸色斷
關于Ginbile、伊晃和G0527的故事,在本作者另外作品《Gunpoint》中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