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越來越近,可怕的讓人陡生膽寒。
所有的人都被驚得愣在了當場,整個人群也變得鴉雀無聲,一切便如凝固了一般。
不遠處的官道上塵土喧天、黃煙彌漫。
急促如雷的馬蹄狠狠地敲打著地面,猶如響鼓重槌般地震動由遠及近,轉瞬即至,震得人心發(fā)顫。
就在馬隊的后面,黃煙裹挾著黑壓壓的亂民人群,宛如蝗蟲般涌了過來。
眨眼之間那些奔跑的戰(zhàn)馬已至眼前,便有人撕心裂肺的叫道:“盜匪來了,‘一窩蜂’來了!”
人群開始四散逃離。
但是已經晚了,那些盜匪已經高高揚起手中的砍刀,血肉橫飛,已經有人人頭落地。
這個時候,知縣大人的儀仗也不過剛剛走到城門口。
知縣大人在前,那些戰(zhàn)馬絲毫不見停滯。
馬頭揚起,馬蹄紛飛,亂蹄踐踏過后,便只剩下滿地的狼藉,手起刀落,那些衙役也隨之倒在了血泊之中。
奔騰的戰(zhàn)馬繼續(xù)向前,所到之處猶如砍瓜切菜,如入無人之境,卷起陣陣腥風血雨。
奔騰之中,一個盜匪揮舞起手中的砍刀。
咔塔一聲,官轎已經一截兩段。
知縣大人的頭顱也隨即飛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便消失在紛亂的人群腳下。
剛剛還意氣風發(fā),現在就已身首異處。
這位可憐的知縣大人為他的碌碌無為、尸位素餐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那位殺了知縣的盜匪瞥了一眼亂成一鍋粥的人群,將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背上,隨即沖進了城門洞。
人群中便有人驚恐地叫道:“盜匪殺官了,造反了!”
有人也隨聲附和:“一窩蜂殺了知縣大人,大家快跑啊!”
是啊,逃命自然是擺在第一位的,沒有了腦袋,再多的粥也沒得喝了。
這個時候,人群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不辨東西,不分青紅,開始四下亂竄,頓時亂作一團。
有的人幸運的擠到了外圍,還沒等喘口氣,就被亮閃閃的刀劍給逼了回去,后面的盜匪已經封堵了所有的退路。
要么往前走,要么被踩死,要么被亂刀砍死,混亂的人群已經別無選擇,也只有被裹挾著繼續(xù)往前走。
這個時候,絕望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狗官不為民做主,殺就殺了!”
慌亂之中,有人接了一句,“是啊,餓肚子的憑什么是我們這些人,沖進去,搶他娘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句話便如夏日里的一絲涼風,讓人瞬間清醒,繼而讓人陷入瘋狂。
人群在短暫的凝滯之后,便沸騰起來。
“對,吃他娘的!”
“就是,搶他娘的!”
在陷入恐慌、無望之后,人們最容易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屈從和盲從。
任何蠱惑的一句話或者其他都可以成為壓垮你心智的那根稻草,把你指向鋌而走險的那個方向。
那些農民起義或者造反最初不都是這樣的嗎?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不是民不聊生,哪個人愿意造反?
人群之中,李二錘一臉的無奈,他已經后悔得無以復加了。
今天出門沒看老黃歷,老子的運氣真是差到爆了,老子不想造反,老子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馬車還算堅固,大黑牛也很給力,兩邊又有錢氏和燕氏兩兄弟護衛(wèi)著,安全還是能夠保障的。
只是,想脫身是不可能了,也只有等進了城再做定奪了。
今天,知縣大人開粥棚,為了彰顯正規(guī),把守城門的李二狗很難得地穿戴上了甲胄。
因為屬于廂軍的序列,裝備就比較差,他的甲胄也不過是一件皮甲,但是,已經比他的那些部下強了許多。
李二狗是廂軍的一個都頭,按說他應該有百十個部下。
太原之戰(zhàn)后,他的一些人被抽到北伐軍擔任雜役,現在他的手下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平均分到每個城門也就十來個人。
如果不是知縣大人的儀仗影響,城門說不定就關上了,李二狗現在很后悔,也很遺憾。
這伙人稱“一窩蜂”的盜匪,流竄在呂梁地區(qū)作惡已有一年有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呂梁百姓不堪其擾。
他們擁有上好的黨項戰(zhàn)馬,來去如風,以打劫過往客商為主,從來不攻擊城鎮(zhèn),也就沒有太引起官府的注意。
哪怕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又能怎樣?
大軍都跟著官家去了幽州,就憑他們這些老弱病殘的廂軍,想剿匪也得有這個實力呀?
只是,馬后炮已經毫無意義,現在能做的唯有死戰(zhàn)到底。
然后,李二狗帶著他的十來個部下,向著奔騰而來的戰(zhàn)馬迎了上去。
那些盜匪獰笑著飛奔而來,看到有人阻擋,他們在驚奇的同時還有點興奮。
于是,他們遠遠地就舉起了砍刀,進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李二狗他們畢竟是廂軍,不是強大的大宋禁軍,還是老弱病殘,開開城門還可以,要是守城門打仗,必然就成了被虐的對象。
再說,人家還有戰(zhàn)馬的加成,所以,一戰(zhàn)既潰也就在所難免。
盜匪的那些戰(zhàn)馬也只是遲滯了一下,便踩著殷紅的鮮血,丟下一地的斷手斷腳和人頭呼嘯而過。
李二狗很自豪,也很悲哀。
在強大的盜匪面前,他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人后退,也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他用最后的力氣擲出了手中的那把刀,便躺在血泊中茍延殘喘。
牛車經過的時候,李二錘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所以,李二狗應該感謝很認真地朝他刷臉的李二錘。
還應該感謝今天的這身皮甲,讓李二錘在血肉模糊的城門洞里發(fā)現了他。
否則,人群碾過,無數只腳便能將他踩成肉餅。
錢一文和錢一兩的手腳很麻利。
在洶涌的人群碾過之前,他們將李二狗拖上了牛車,而血肉模糊的李二狗已經陷入了昏迷。
李二狗的左胳膊從肩頭那里齊根斷掉,只連了一點點皮肉,肯定是接不上了,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幫他止血保命了。
他的右小腿被戰(zhàn)馬踩成了骨折,如果恢復的好的話,或許不影響走路。
好在,他身上的其他傷都是皮外傷,問題不大。
李二錘將目光掃了掃身旁那些群情激昂的亂民,深深嘆口氣,總要找個地方幫他治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