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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午夜事件簿

第十一夜「鎖魂咒」

明州午夜事件簿 金煙靈 4098 2020-07-23 22:01:26

  一、放生

  靈谷峰,那是春池許多年都不曾回過的故鄉(xiāng)!

  離開宋公館后,春池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看著籠子里這只楚楚可憐的小白狐,忽然想起來,是該回靈古峰去看看了。于是,春池擇了一個宜出門遠行的良辰吉日,右手拎著一只棕色大皮箱,左手拎著裝狐貍的鐵籠子,一人一狐,走了馬路、坐了火車、乘了小船又換了牛車,終于輾轉回到了故鄉(xiāng)的大地上。

  靈谷峰依舊是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春夏花開遍地,秋冬四野茫茫,漫山遍野肆意生長著果樹。春池行至深山密林間,輕輕地把鐵籠子放在山地上,她打開鐵籠子的小門,準備把這可憐的小白狐放歸山林,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對它說道:

  “小東西,以后你可得放機靈些,別再讓人給逮了!被抓去做寵物還沒什么,要真拿你去做圍脖可就不妙了?!?p>  小白狐的四只爪子觸碰到故土后,并沒有一溜煙地消失在林子里,竟是一路眼巴巴地跟在春池的背后,無論怎樣都不肯回到山林中去。

  春池假裝看不見,可她走半里路,那小白狐竟然就真的跟了她半里路。

  “也罷也罷,你我好歹也算是老鄉(xiāng),既然你同我有緣,不舍得我,那從今往后,我就收你做個寵物吧。不過,要給你取個什么名兒才好呢?”

  春池抱起小白狐,見它亮晶晶的黑色圓眼天真無邪地望著她,于是她繼續(xù)自言自語道:

  “有了!以后就叫你無邪吧!”春池說完,那只小白狐就像能聽懂她的話似的,伸出一只小爪子,就在她的手心上蓋章般地一戳。

  二、少年

  話說宋老板的十二姨太密斯柳已經(jīng)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密斯柳恢復了意識,得知了事情的原委,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毀容后,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后悔不已,終日郁郁寡歡。

  宋不易對十二姨太的行為自然十分不滿,但念在她也不是故意要害死大太太,如今又已然這么慘,就沒把她掃地出門。他琢磨來琢磨去,始終覺得這宋公館里還是陰氣太重不宜居住,便決定舉家搬到別的地方去,反正他名下物業(yè)眾多,住也住不完。于是,這棟小洋樓宋公館,他就留給了春池住,還特地給她安排了一位司機和幾位傭人。

  春池如今也是個出門車接車送的上流社會淑女了,巨大的衣柜里塞得滿滿當當?shù)?,全都是些量身定制的旗袍與洋裝,出門辦事手里還抱一只漂亮的小白狐,村姑氣質一下子就得到了提升,排場十分引人注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的豪門千金。她就這樣在宋公館里閑散地住了三年半,小白狐無邪在她和傭人吳媽的精心照顧之下茁壯成長,漸漸長成一只大狐貍了。

  夏末秋初的一個夜晚,春池沒有什么事可做,她便悠閑地在公館二樓主臥側邊的大浴缸中享受著玫瑰牛奶浴。浴室暖黃色的柔和燈光下,她瞥見無邪悄咪咪地溜了過來。

  春池慵懶地躺在浴缸里,斜眼看了下無邪,她伸出濕漉漉的胳膊,一把抓起無邪的兩只白爪子道:

  “無邪啊,瞧你這毛臟的,都快變成灰狐了,吳媽怎么也不給你洗洗干凈?!?p>  無邪的灰白大尾巴被灑滿玫瑰花瓣的溫水沾濕,重重地垂在浴缸中央,兩只爪子親昵地就要往春池身上蹭。它的一只爪子,無意間觸碰到了春池脖頸間綴著的美玉。那玉的表面反射出一道流光溢彩的色澤,色澤散作一團,化為刺眼的銀光,籠罩著整間浴室,照得春池完全睜不開眼。等到這團銀光散去,春池睜開眼,發(fā)現(xiàn)手中的狐貍已經(jīng)不見了,眼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名陌生男子。

  眼前的男子長得唇紅齒白,通身膚色如雪。他的氣質不同于尋常男人,仿佛是從古詩集里走出來的: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雙如絲媚眼,兩抹柳葉彎眉,讓他看起來溫雅俊秀,卻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女人般的嫵媚。

  此時,這一男一女同處于一個浴缸之中。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坦誠相見,二人都呆住了,浴室鴉雀無聲,空氣靜止了五秒鐘。等到春池回過神來,只聽到她一聲尖叫,而后連踢帶踹帶撓地把那雪膚少年從浴室里地趕了出去。

  “你誰?。窟@到底怎么回事??。俊?p>  春池隔著浴室半掩的門沖著少年大喊,惱怒中夾帶著一絲羞怯。畢竟她上一次像這樣近距離地與一個男人坦誠相見,已經(jīng)是將近一千年前的事了。

  “是我啊,我是無邪……”

  少年的嗓音如同他的膚色與氣質一樣干凈,飄忽的聲音中還帶著些許委屈。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春池脖子上戴著的是王道姑臨終時所贈的護體靈玉。這玉與這生長于靈谷峰的白狐貍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的關聯(lián)?

  春池百思不得其解,當然她也還來不及去解,因為這坦誠相見的尷尬局面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打破了。

  春池聽到敲門聲,立馬飛奔至衣柜前,她把自己草草地塞進一件藕色薄秋衣和一條黑色寬綢褲里,又隨手抓出一條月白色真絲睡裙,扔給浴室門口赤裸裸的少年,就匆匆地開門去。

  此刻已經(jīng)是午夜零點零八分,敲門的人是宋不易手下的胡管家,就是那位鷹鉤鼻上常年架著一副金框眼鏡的中年男士。平日里極其淡定的胡管家,此刻是一臉難以掩飾的緊張神色。胡管家開口,先是連連道歉:

  “春池法師,夜這么深,我還突然來訪,打攪了您的清修,實在是萬分抱歉!??!只因這事出突然,又十分怪異,老爺方才讓我直接跑到公館,說是一定得請您親自走一趟!”

  客廳管事兒的張嫂方才已經(jīng)熟睡,突然被客廳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她睡眼惺忪地幫胡管家開了公館大門,他剛進門就一溜煙似的,直奔二樓的臥房去了。

  春池開門,瞧見胡管家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心中猜想一定是出了什么緊急又棘手的事,她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正散發(fā)出淡淡的玫瑰花瓣的香氣,頭也不梳,麻溜兒地就跟著胡管家下樓了。二人正要鉆進停在公館門口的一輛黑色老爺車里,穿著女式睡裙的無邪冒冒失失地追了出來,沖到了春池和胡管家的眼前。

  胡管家剛才還萬分緊張的神色瞬間緩和為一種微妙的放松,他清了清嗓子,疑惑地問道:

  “春池法師,不知這位公子是?”

  春池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解釋,她只好對胡管家尷尬地說道:“哦……這…這位是我新聘請的助手,嗯,助手!”

  無邪彬彬有禮地對胡管家說:“管家大叔好。我跟你們一起去吧,也許能幫上忙?!?p>  胡管家扶了扶鼻梁上的金框眼鏡,他上下打量著無邪,心想:好生俊俏的一個少年!就是……怎么穿著女人的睡裙,難道是有什么怪癖嗎?胡管家雖然在心里各種吐槽,嘴上還是萬分客氣地對無邪說:

  “這樣甚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過,小法師您……是不是出門太著急,忘記穿鞋了?”

  此刻,無邪不僅穿著不合身材的女式睡裙,還光著兩只雪白的腳丫子,站在正冒著涼氣兒的地磚上。原本應該長及腳踝的真絲睡裙穿在他身上,只能蓋到膝蓋處,被微風吹起了裙角,幸好無邪的身材足夠纖瘦,才沒有把這條睡裙撐破。

  三、督軍

  怪事發(fā)生一位姓梁的督軍身上。

  梁督軍名叫梁振,時年四十一歲,正值一個男人的黃金歲月。梁氏家族本是南方的生意世家,幾年前梁振在南方的一個窮鄉(xiāng)僻壤中挖出個大金礦,靠黃金買來的軍火幫著大總統(tǒng)平定了南方以及中原的叛亂,他才混得一個督軍頭銜。

  梁振為人圓滑,說話迂回曲折,可以說是有些奸詐,所以渾水一般的官場倒是十分適合他。梁督軍如今管著南方一省,是名仕俱樂部里的??汀K不氐矫髦莩?,總是要在這里私會女人的,不過這事不宜聲張,盡管這是俱樂部里人盡皆知的秘密,只因督軍夫人正是大總統(tǒng)的親妹妹,一個出了名的母老虎。

  這天夜里,梁督軍也沒什么要緊事,他照舊在紅雀坊的太平戲院一樓獨占了一張正中央的貴妃床,他聽罷大戲,興致正濃,攜一位美人來名仕俱樂部共度良宵。原本一切如常,可就在夜里九時三刻,梁督軍房里的那位,突然披頭散發(fā)地就跑出了房間,與迎面走來的服務生撞了個滿懷。

  梁督軍來這消遣,一般到了這個時間點,總是要用些宵夜的。服務生手里端著的銀盤被那個慌慌張張的女人撞翻在地,年輕的服務生正納悶,他走近梁督軍的套房,只見房門是打開的,房間里傳出了一些怪聲。起初似乎是像人用指尖刮門板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像是什么東西的敲打聲,還伴隨著模男人嘶啞奇怪的沉吟。

  服務生站在房門口,聽這怪聲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七八分鐘,他敲門,無人應答,又不敢貿(mào)然闖進去。于是,服務生叫來了名仕俱樂部當天的值班經(jīng)理和一眾保安。

  眾人來到梁督軍的套房門口,都感覺氛圍十分詭異。他們在門口呼喚梁督軍,房內(nèi)無人應答,只是持續(xù)地傳出奇怪的聲響。就這樣耗了幾分鐘,一直等到督軍的副官和司機都趕到房門外,眾人方才壯了膽子,闖了進去。

  豪華的套房中,梁督軍尚未換上睡袍,還身著沾染了戾氣的戎裝,一身整整齊齊。他獨自站在一張大床前,背對著眾人,雙手不斷地揮舞拳頭重重地敲擊自己的腦袋,嘴里發(fā)出奇怪的低沉聲音,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呼喚誰的名字,含含糊糊,誰也聽不清楚。

  副官喊他,他仍然絲毫沒有反應,繼續(xù)專心致志地敲頭,而且越敲越兇。突然,梁督軍的四肢如同一只提線傀儡被人拉扯住似的,怪異地上下擺動了幾下,他轉過身來,眾人只見他眼神呆滯,面色沉冷陰郁,而后“嘭”地一聲猛然倒地。

  宋老板得知自己的俱樂部里突然發(fā)生了這樣的怪事,第一時間就趕到了事發(fā)地點。宋老板還把自己相熟的洋醫(yī)生和土大夫都悄悄地請到了名仕俱樂部,可誰也沒能瞧出個所以然來。梁督軍并沒有死,他只是突然間失去了心智,變得不省人事,似乎是中邪了。

  宋老板用錢打點了所有的知情人,讓他們今夜都先不要聲張,又讓不相干的人都散去了。這梁督軍手握重兵,夫人又是個不好對付的狠角色,如今這事兒讓他宋不易給攤上了,也只能自認倒霉,先給壓下來。宋老板心中覺得這事十分蹊蹺,唯恐是有什么邪祟在作亂,這才連夜讓胡管家去宋公館把春池請來。

  夏末秋初,午夜的明州城氣溫十分舒適。明亮的繁星之下,街頭巷尾空無一人,黑色老爺車一路暢通無阻,開得飛快。沒過多久時間,春池和穿著女式睡衣、打著赤腳的無邪就趕到了名侍俱樂部。在俱樂部頂層唯一的一間套房內(nèi),二人見那位督軍。

  此刻,梁督軍雙眼圓睜,身體筆直地躺在象牙白的高級床單上。床頭柜玻璃上的擺著的熱茶已經(jīng)涼了。

  無邪仿佛是看見了什么,他一陣旋風似的,一個快步就走到那督軍身旁。只見他迅速地剝下梁督軍身上厚重的戎裝,從上衣內(nèi)里一個極隱蔽的口袋中,扯出一只袖珍荷包。那只荷包很小,光滑的鍛面上繡著兩簇粉艷的海棠花。

  無邪用纖長靈活的手指迅速拆開了小荷包,里面塞著一張折了好幾道的黃符。無邪揉開那張黃符,薄薄的符紙上墨色濃重。他把那符攤到春池眼前,晃了一晃,用一種天真爛漫的語調問道:

  “春池姐,這是個啥???”

  春池一把奪過無邪手里晃動的黃符,定睛一看,大驚失色!

  “這…………這莫不是江湖上早已失傳多年的……鎖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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