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庭燁出宮建府已兩個月有余,一向孝順的他定期便會回宮向麗妃請安。他走進熟悉的石板路上,奇怪的發(fā)現(xiàn)今天清雙殿門口的宮人少了那么多。
站在殿外的謝嬤嬤看到康庭燁,趕緊躬身行禮。
「謝嬤嬤,母妃在殿中嗎?」康庭燁親切地問,謝嬤嬤是宮中老人,算是看著他長大的老宮人了。
謝嬤嬤瞅了一眼內(nèi)殿,再回頭,恭敬地說︰「稟端王爺,娘娘有要事,下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殿內(nèi),王爺還是遲點再來。」
母妃會有什么要事要遣退身邊的宮人?康庭燁皺起眉頭,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也不想為難老宮人,說︰「本王不是什么外人?好了,妳就當沒看見我,我自己進去好了。」
謝嬤嬤攔不住人,只得任由康庭燁走進去,他放輕了腳步靠向清雙殿的門角,轉(zhuǎn)身閃了進去。
麗妃早遣開了宮人,沒料到會有人闖入,故沒有顧忌地向面前的公公探問︰「張公公,你親眼看到人送進去嗎?」
一個體態(tài)肥胖,臉圓圓的公公低頭說︰「是,奴婢剛剛親眼看見侍衛(wèi)將人抬進瑞雪宮的?!?p> 麗妃又問︰「你確定劉秀不會懷疑我們嗎?」
張公公低笑,說︰「奴婢只是派人拖住劉公公,什么也沒做?!咕退阋橐膊椴坏绞裁础?p> 「不打緊,反正這事又不是我干的,我只是幫點小忙吧,真想不明白那個常青有什么吸引之處,惹得太子殿下這般維護,這次就讓他們一塊出丑,看太子殿下怎樣保住他?!果愬┛尚?,絲毫沒有察覺殿內(nèi)還有其他人。
「娘娘英明……」張公公恭維地說。
常青出事了?康庭燁怒想,母妃何以如此胡涂,居然想陷害太子殿下,而且常青是他的朋友,他并不想他有什么不測,沒再細聽他們的對話,他悄然無聲轉(zhuǎn)身出去,他要趁人察覺之前救走常青。
看到康庭燁匆忙走出清雙殿,步履急忙的向某一處沖,一直在外面候著的吳公公只得跟緊而上,詫異道︰「王爺,您走這么快干什么?」平時溫文爾雅的四皇子何時這般失禮過?他們一路小跑到瑞雪宮,康庭燁吩咐吳公公在外守著,獨自一人進去。
踏進瑞雪宮的門,康庭燁便嗅到空氣中彌漫著異香,心覺有異,立即退出門外,這不用想都知這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思想居然如此齷齪。
康庭燁調(diào)整呼吸,抽出手帕掩住口鼻,防止吸入異香,飛快竄進去,這座瑞雪宮因為之前先后有三個妃嬪在這里病死,宮人們都視為不祥之地,空置了一段時間,所以沒有半個伺候的人,他十分順利的沖到內(nèi)室,果然看到一個纖細的人影側(cè)躺在床上,他湊近一看,的確是常青。
康庭燁趕緊用床上的薄被包裹著人,扛在肩上,頭也不回的直奔出去。他得趁那些人未察覺有異時趕緊開溜,是誰想到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陷害太子?事成了也許太子名譽會受損害,事后最多也只是治常公公的罪或是干脆賜死常公公,倘若事敗查究起來,母妃摻和進來,很可能會成為替罪羊。
這里離東宮太遠了,康庭燁想到一個地方,便抄小路走到一處靠近冷宮的小院子,以前他為了躲避母妃經(jīng)常在他面前抱怨太子,或是拿他跟太子比較,都會躲進來圖個清靜,知道這附近并沒有什么宮人走動,方走進內(nèi)室,發(fā)現(xiàn)肩上的人毫無反應,他趕緊將人放在床上,心想,不會是悶死在被子里吧?雖然平時看常青一副弱雞的模樣,不會就這般一命嗚呼吧?
康庭燁拉開被子,輕拍常青的臉企圖喚醒他,說︰「常青,常公公,醒醒!快醒醒!」
尹珍旭緩緩張開了眼,水霧般的眸子目光迷離,一雙瑩白的手纏上康庭燁的脖子,一邊靠過去,連帶他身上的淡香也一起飄過去。
康庭燁一驚,心跳沒來由快了兩拍,他拉開攀附在他身上作怪的手,推開他,忽然,他發(fā)現(xiàn)常青翻起的衣袖上,那條手臂上的皮膚透著不正常的紅,這才霍然想起瑞雪宮的異香,也不知他吸了多少?
康庭燁立即喚守在門外的吳公公,急道︰「吳遲,快讓人送個浴桶來,還有冰水,記住,別驚動太多人。」
「好熱……」尹珍旭開始拉扯領口,眼睛半閉在床上輾轉(zhuǎn),不安穩(wěn)地碎碎念。
康庭燁飛快用薄被重新裹好床上這個不安份的人,只露出他的小頭顱,也幸好常青弱,力氣小,不用多少力就制住了。
一大木桶的冷水很快送上來,康庭燁命人退下,便將人連薄被抱起一同扔進木桶里,卻發(fā)現(xiàn)常青的頭滑進木桶后,直接沉到水里沒有探出水面,這才慌亂的將人從水中撈上來,抓住他的肩頭讓他坐在木桶中,小心的讓他的頭靠在桶邊,將臉露出水面上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庭燁心下驚訝,眼前是一張花花糊糊的臉,像調(diào)色碟一樣,又黃又黑的混在一塊。
「常青,你怎樣了?」康庭燁擔憂地問,可惜沒有人回他的話,他提手以袖子抹了下常青的臉,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顏色化開了,他單手扶住常青的肩,一手和著桶里的水抹去了他臉上黏糊的顏色后,徹底呆住,這分明是一個蒼白美麗的女子的臉。
康庭燁臉色一沉,向門外喚道︰「吳遲,你親自過去請?zhí)忧皝?!快!就說常青跟我在一起?!?p> 東宮內(nèi),本來為了劉秀弄丟珍旭一事,康庭煊差點連殺了劉秀的心都有,心情焦急不已時收到有人送來一張沒有署名的小紙條,說讓他一人前去瑞雪宮有急事相詢,雖然明知是陷阱,也不能不去,正要出門,便收到三皇兄身邊的吳公公來報,說常青跟他在一起,他才舒了口氣,但仍不敢擔擱,立即前往。
剛到曉宏院,康庭煊已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串宮婢仆人厲喝︰「在外面候著!」只帶了劉秀一個進去。
進到小院,也不用通傳,康庭煊徑直走到房里,吳遲也來不及先通報一聲。
「太子殿下,等等……」
外面的動靜傳入康庭燁的耳中,看著木桶內(nèi)半昏迷的人兒,也不知該怎么辦?常青居然是女兒身!女兒身!還一直在太子身邊,宮里耳目眾多,不能傳喚御醫(yī),又怕常青身上的迷香未解,不敢將她直接弄上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浸在冷水之中,也幸虧現(xiàn)在是七月夏天,才沒直接凍死在冷水里。
進到內(nèi)室,繞過遮擋的屏風,第一眼看到褪去偽裝的珍旭虛弱地靠在木桶邊,康庭煊整顆心都揪起來,快步?jīng)_上前,推開了一直守在桶邊的康庭燁,手直接伸進木桶中想將她抱出來,剛接觸到水是冰冷的,他的心立即涼了一截,珍旭一向體弱,根本泡不得冷水。
見狀,康庭燁急忙的按著康庭煊的肩,急道︰「她中了迷香?!?p> 康庭煊皺眉揮開肩頭上的手,從身上的暗袋中取出一個小油紙包,道︰「拿水來!」這是解毒的藥,專門防這些不入流的迷藥,只要藥性不是很劇烈都可以解,或是拖延發(fā)作時間,當太子并不是外人看的那么風光,防身的藥物自然也備上一些,以防隨時遭人暗算、陷害。
康庭燁一愣,還是很快的遞上水,和著藥粉灌進尹珍旭的嘴里。
待尹珍旭喝下了藥,康庭煊已一把將她從水中抱出來,也不管水都沾在自己的身上弄濕了衣襟,小心翼翼將她安置在床上,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懷中的人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整個身體冷冰冰的,昏迷的尹珍旭因冰冷而微微顫抖,康庭煊面色一沉,冷聲喚待在屏風外的人,「劉秀,取件厚披風過來,快!」
劉秀聽命趕緊跑出去,何時聽過太子的聲音這般陰森可布,便匆匆跑出去。
康庭煊面色冷肅,用衣袖不斷拭著尹珍旭身上發(fā)上的水珠,大掌包裹著她柔軟的小手,試圖給她溫暖。聽著她微弱的呼吸聲,即使再焦急,他也告訴自己要冷靜,他俯身在她耳邊輕喃︰「妳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很快,劉秀已經(jīng)抱著一件厚重的披風進來,康庭煊接過來披在珍旭的身上,連她的容顏也掩蓋好,確保沒有一絲露出來,便將人打橫抱起。
康庭煊眼瞇起,向著一直站在一旁的康庭燁沉聲道︰「此事本宮暫時不追究,待本宮查明真相后,若此事與麗妃有關(guān),看在三皇兄的面子上,本宮會饒她一次,但本宮不希望之后聽到任何關(guān)于常青的謠言。若是有任何一絲半句關(guān)于常青的流言傳出,不論這事是否與麗妃有關(guān),本宮都不會輕饒她,三皇兄好自為之!」他所說的謠言當然包括常青是女子的事實,他知道三皇兄即使不為常青著想,也會護著他母妃,所以賭定他不會說漏嘴。
康庭燁面色一青,低頭不作聲,平時滿身朝氣的年青人瞬間不見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四弟這般陰沉的一面,即使少他一歲,氣勢卻非常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