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婦人滿臉溫情迎進門的漢子也是一臉警覺,直到與三爺四目相對,兩人的神色都開始深深戒備起來。
周翩若一瞧三爺?shù)哪樕椭肋@漢子絕不是無名之輩,至少三爺認識。
婦人一臉尷尬的歉意,先對三爺?shù)懒饲?,“殿下,奴婢有罪。這是奴婢的夫婿,是前些年在市集上偶然遇見的,我倆在宮中時就有舊?!?p> 那男子依舊像座雕像似的站在原地,無論婦人如何拉扯和使眼色都不為所動,神情卻不是木訥,而是戒備。
“我倒不知黃統(tǒng)領(lǐng)除了保衛(wèi)陛下,還有空來這京郊市集。”
周翩若一驚,“統(tǒng)領(lǐng)”“保衛(wèi)陛下”,此人還姓黃,除了御前統(tǒng)領(lǐng)還能有誰。
一股涼意爬上了周翩若的后背,這是不是皇帝設(shè)的局?
黃統(tǒng)領(lǐng)神色冷漠,只對著三爺一拱手,“三殿下還是不要多想,我與幺娘多年前就有舊,來到京郊市集也只是為了尋她,別無用心?!?p> 婦人也開口為自己的夫君辯解了起來,說是先皇后在世時就準備將自己許配給他了,黃統(tǒng)領(lǐng)那時也并不是統(tǒng)領(lǐng),相遇實屬偶然。三爺救自己于危難之中,不僅保了自己性命還妥善安置了這么多年,自己早已將三爺當(dāng)作恩人,自己對三爺?shù)闹倚那嗵炜设b。
黃統(tǒng)領(lǐng)在一旁緊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三爺不懷疑婦人的忠心,但小心為上,依舊帶著周翩若告了辭。
婦人滿臉羞愧的將二人送了又送,道歉的話說了一路,可這位黃統(tǒng)領(lǐng),直到三爺出門,連送都沒送。
周翩若心想,皇帝的御前統(tǒng)領(lǐng)是絕對的皇帝的人,與任何一位皇子親近恐怕對他來說都是殺身之禍,不送也可以理解。
馬車一路走遠,先是留下點點燈火,直至消失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三爺帶周翩若歇在了城郊的客棧中,第二日一早便單獨帶她前去東郊踏青。
除了上次在翠湖遇到小六那次,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二人出游。
周翩若心情正好,青襲卻不知怎的就找到了二人所在之處。
周翩若長嘆一口氣,看到青襲就知道,這回的二人出游又要黃了。
三爺在一旁聽著青襲的匯報,周翩若無聊地在一旁撥動著樹叢的葉子。
直到青襲向遠處的馬兒走去,三爺也朝周翩若走過來。
周翩若見到三爺一臉賠罪的笑容,索性就擺了擺手,“殿下快回去辦事吧,我待會兒自己回去就是了?!?p> 三爺敲了敲周翩若的腦袋,笑著說道“我怎么會將你一人丟下?不想聽聽青襲說了什么嗎?”
“不想。”周翩若干脆利落的回道。
三爺依舊笑著,“黃統(tǒng)領(lǐng)想與我單獨說幾句話?!?p> 周翩若猛地扭頭望向三爺,輕皺著眉頭,帶著疑問“他不是皇帝的人?”
“他是父皇的人,可既然他要找我說話,聽聽也無妨。”
周翩若點了點頭。
三爺笑著將周翩若送回了客棧,囑咐青吾與白芷將周翩若送回裴府,自己則單身赴會去了。
一路上,周翩若都嘟著嘴,一臉不高興。
直到回了裴府,喝了好幾盅白薇熬好的甜湯,心情才好了些。
特別是當(dāng)日下午,三爺就回了裴府找她,周翩若的心情就更加好了。
只是三爺?shù)哪樕坪跏帜?,草草讓眾人都退下,才極小聲的對周翩若說了幾句話。
周翩若的神色忽然也想三爺一般凝重了起來。
直到三爺說完,周翩若起了身,徑直走到梳妝臺前,將一張燙金拜帖從暗格中抽了出來。
這是上回進宮時太后娘娘賞的,說她要是想母親或是有什么急事,可不用提前報備,帶著這張?zhí)泳湍芮瞄_宮門。
三爺一把握住了周翩若的手腕,神色凝重的對她搖了搖頭。
周翩若咬著嘴唇,急聲問道“此時不入宮告知太后,就晚了!”
剛剛?cè)隣敻嬖V他的話,令一向沉穩(wěn)的周翩若都亂了陣腳,特別是想起瑞陽長公主“不要成為下一個恭王妃”的告誡,令她更加慌張了起來。
黃統(tǒng)領(lǐng)告訴三爺?shù)牟皇且患∈?,而是一件勝過回報三爺保住他夫人的大事,皇帝有疾!
而且據(jù)黃統(tǒng)領(lǐng)說,此事只有太醫(yī)院院使、他以及常順公公三人知情,黃統(tǒng)領(lǐng)將此事告知三爺,是想三爺自保一條性命,因為當(dāng)今皇上,時日無多。而看當(dāng)今形勢,皇上是一門心思要祝六皇子上位的。
周翩若捏著帖子的手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黃統(tǒng)領(lǐng)的話,讓這些日子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皇帝為什么要這么著急將肖提督的女兒嫁給六皇子,又讓錢尚書引導(dǎo)六皇子觀政,甚至馬不停蹄地安排了督查鹽運的差事,一切都是因為,來不及了,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六皇子扶上位。
周翩若咬緊牙關(guān),嘴唇都漸漸沒了血色,又自己猛掐了自己一把。
連三爺心疼的握過了她的手,她都沒有反應(yīng),只死死盯著帖子,繼續(xù)思索著事情。
這一掐倒是讓她清醒了一些,他們還有時間。
因為現(xiàn)在,還有一位二皇子,擋在他們的面前。
二皇子不事發(fā),那三爺就還不會出事。
“私銀案?!敝荇嫒魧θ隣敽俺隽寺?。
三爺望著周翩若點了點頭,“我們還有機會?!?p> 現(xiàn)如今,怕是不得不保二皇子一手了,二皇子撐的時間越久,三爺就越安全。
“要將二皇子妃救出來。”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兩人對望一眼,這樣默契的時刻已經(jīng)越來越多,但如今實在是沒有時間溫情。
三爺立即出了門,周翩若也開始往宮中遞帖子,拿著太后的帖子直接進宮未免太顯眼了些,三爺阻止得對,一切都要像往常一樣,從長計議。
那日傍晚,周翩若照常陪著裴老夫人用了晚膳后,回到房中卻一直沒睡。
她相信三爺今日就會有答案。
直至深夜,一個如她期待的黑影果然就從窗口進了她的屋內(nèi)。
“救出來了?!?p> 周翩若聽到這句話,眼神中希望的火焰就燃了起來。
“二皇子的兩個孩子還扣在趙府,二皇子妃的條件是要將那兩個孩子救出來才愿意開口。”
“不如……”
三爺聽到周翩若的“不如”兩個字,就知道兩人想的一樣,對周翩若點了點頭。
“今日應(yīng)該就會交代,怕你等急了先來與你通報消息?!?p> 周翩若為三爺捧上茶水,低頭說道“讓青吾來一趟就行了,何必自己跑一趟?!?p> “我想見你?!比隣斦Z氣柔和了下來,柔情似水。
周翩若心中被激起一抹異動。
兩人只說了寥寥幾句話,周翩若就催促三爺趕緊回去。
戀戀不舍道別后,周翩若才準備趕緊休息,養(yǎng)精蓄銳,她的戰(zhàn)場,明日才要開始。
第二日一早,周翩若就開始梳洗打扮,按著全套規(guī)矩進了宮。
這回太后沒有親自出來接見她,只瑞陽長公主在宮門前直接將她迎到了自己的住處。
見到周翩若凝重的表情,瑞陽長公主就知道出了事。
直到周翩若將來意說出口,瑞陽長公主才意識到這不是出了事,是出了大事。
長公主趕緊讓周翩若出宮,自己去與太后交涉,并且交代她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能再次入宮。
周翩若得了令,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宮,瑞陽長公主的擔(dān)心不是沒有道理,以三爺?shù)谋?,挾住了周翩若就相?dāng)于挾住了他。
只不過這回跟在周翩若出宮的丫鬟和入宮時有些不同,似乎身量高了些,年紀也大了些。
直到周翩若進了裴府,給裴老夫人報了平安,進了自己院子的屋內(nèi),這丫鬟才抬起頭來。
白英吃了一驚,這明明就不是帶進宮的白芷呀。
白薇卻覺得這人十分熟悉,卻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
丫鬟跪在周翩若面前,“奴婢玉嬈給大小姐請安?!?p> “玉嬈姐姐!”白薇這才想起來,玉嬈是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丫鬟。
玉嬈顯然也有些訝異在這里能見到白薇,但也只微微抬頭瞧了她一眼,隨即又恭敬地低下了頭。
周翩若將玉嬈扶了起來,問道“母親可是有話要你與我交代?”
玉嬈警惕地瞧了瞧白英與白薇,沒有開口。
周翩若對她堅定的點了點頭“是自己人,但說無妨。”
玉嬈這才開了口“長公主殿下在宮中并不是沒有聽到您所說的那件事的傳聞,早在三個月前就宮中就有些傳言。”
“什么傳言?!?p> “說是陛下在與幾位尚書商討國事時暈倒了?!?p> “然后呢?”
“然后當(dāng)日駐守的宮女侍衛(wèi)全被撤換了,不知所蹤,常順公公也來給太后報了平安說是謠傳,只是陛下那日沒用早膳,有些頭暈罷了?!?p>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
玉嬈肯定的點了點頭。
周翩若心中已經(jīng)有了準確的猜想,結(jié)合玉嬈說的宮中謠傳,黃統(tǒng)領(lǐng)說的話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嵙恕?p> 周翩若讓白薇帶玉嬈下去收拾安置,自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想事。
如今事不宜遲只欠東風(fēng),現(xiàn)在就等著三爺那邊的情報了,不知道過了一日,二皇子妃開口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