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七歲將他送到軍營,如今已是第八個年頭了,從小沒在身邊寵著疼著,吃了不少苦,受了許多累。
旁人家的公子有錦衣玉食,有人端茶倒水,自己的阿藜明明生的那般機靈可愛,卻叫這軍營磨得又瘦又糙。
想著想著,她竟悄悄抹起淚來。
譚藜雖習慣了母親的眼淚,但也知為人子,是不可叫父母為自己傷心的。
于是趕緊放下碗筷,挪到母親身邊,一邊輕撫著母親的后輩一邊安慰道:“娘……阿藜錯了!”
“阿藜沒錯……沒錯……是娘的錯,娘怎么狠心讓你受這些苦!”
譚夫人泣泣訴訴,不能自已。
“阿藜是男人,理應保家衛(wèi)國,這些苦算得什么!”
譚藜昂首挺胸的抒發(fā)著壯志豪情,滿身的英雄氣概讓譚夫人再也裝不下去了,移開用來擋臉的帕子,興奮地拍了拍兒子堅硬的胸膛:“這才是譚睢梧的兒子!”
“娘……你又騙我……”
母子倆歡聚的時光并不長,過了午膳時間,譚藜便要回演武場。
譚夫人依依不舍得拉著兒子的手告別,不斷地囑咐他照顧好自己。
送走母親的譚藜,立刻又投入到日復一日的訓練中。
……
前一夜喝的醉醺醺的禾時,足足得睡了個大半日,午后才昏昏沉沉的醒來。
這一覺倒是睡得飽了,竟將昨夜之事忘得干干凈凈,只大致知道是與禹哥哥幾人一起喝了酒。
“姑娘醒了?”
府上丫頭平兒正巧來送午膳,笑盈盈的問道。
“嗯。”
禾時一邊揉著前額一邊懶洋洋地應了,醉酒始終是傷身的,禾時在心里暗暗嘟囔著以后再也不喝這么多了。
“姑娘是頭疼嗎?趕緊把這湯藥喝了吧,我家公子說這湯藥可管用了,他臨走前特地吩咐廚房給兩位姑娘熬的呢!”
丫頭打開食盒,取了湯碗給禾時遞過去,而禾時卻只聽見了個“走”字。
“禹哥哥去哪兒了?”她急忙追問。
這措不及防的詢問讓平兒有些懵,原本滿臉的歡喜也怔怔僵住了,半晌才搖搖頭。
“平兒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家公子是與二公子一同出門的。我家公子還說,若姑娘問起來,就說請姑娘安心休息幾日,他很快便回來!”
“要幾日才回來?顧……二公子也出門了?”
平兒愣愣地點了點頭。
禾時順手接過湯藥喝起來,心里卻是一陣疑惑,想這二人昨日也是酩酊大醉,倒沒聽說今日有何要事,怎么竟如此急匆匆,招呼也不打一個便走了呢?
“今日王爺可有何事交待你家公子的嗎?”
禾時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公事了。
平兒十分認真的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驚喜道:“王爺倒沒有,但來了個塔康府的人,好像說是西邊關口上出了事,要請二公子處理?!?p> 西邊關口?禾時記得聽顧辭說過開通商道的事,似乎最西邊的關口設在贏昌山,有一日幾人閑談時還提起過這個地方,好像是西川的名山。
想到這兒,禾時順手將平兒剛拿出來的菜一樣樣收進食盒里,問道:“晏晏姑娘的午膳送去了嗎?”
平兒瞧她這番動作很是不解,瞪大了眼苦著臉急問道:“姑娘您這是干什么呀?晏晏姑娘的午膳已有人送過去了。”
“平兒別急,我只是覺著一人吃飯實在無趣,想去晏晏姑娘那兒湊個座兒!”
禾時拍了拍平兒的臉蛋,安撫道。
平兒比禾時大幾歲,自小在王府長大,因幼時生病燒壞了腦子,至今都與正常人有些差別,不過照顧人倒是很細心,心地又十分單純。
韋禹最初將她安排在偏院照看禾時,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那平兒送您過去吧,您頭還疼著呢!”
平兒鼓了鼓嘴,一把從禾時手中搶過食盒,不大情愿的說道。
禾時被她這副小怨婦的模樣逗得苦笑不得,然心中卻如春風襲過,暖意洋洋!
晏那邊起得要早些,待禾時到后,她已用過午膳正欲出門。
“阿時,我正要去找你呢,這么巧你就來了!”
晏晏遠遠見到大步而來的禾時,輕笑著迎了上去:“快走吧,咱們與玥兒約的未時初怕要趕不及了!”
說到玥兒,禾時恍然大悟般驚呼道:“呀!我怎么將這事兒忘了?”
晏晏叫她弄暈了,微皺了眉頭:“難道阿時不是為這事兒來的?”
實則昨日三人在東方府相聚時,玥兒便說起今日恰好有個評會,前來主評的是她恩師李不言先生。
李不言常年隱居山中,世人奉他是個斷古今識禍根的高人,都求其一言以圖個輝煌半生。
然李不言出塵離世,不理人間,每年也只逢此時下山一趟。故凡有仰慕之意者,必不可缺席此評會。
禾時懊惱地直搖頭:“唉~路上再說吧,快走快走!”
說完拉著晏晏便往外走。急的平兒跟在后面追喊:“姑娘姑娘,您還沒吃飯呢!”
平兒小跑著追過去,命令般的將食盒遞上前:“帶著!”
禾時回過身,于匆忙中頓了片刻,隨后一把接過食盒,極真誠地笑言道:“多謝平兒!”
平兒見她這般客氣,害羞的不敢抬頭,憋著笑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她們走遠了,才露出一排潔白的牙傻傻的笑個不停。
因相約之地,路途較遠,不便徒步,禾時與晏晏在王府門前上了馬車。
晏晏得知禾時還未用午膳,也貼心的提醒她,昨夜喝多了,今日可不能再餓著。
有晏晏看著,禾時再不敢耽擱,拿出午膳,不急不忙地吃起來,哪知還沒吃上兩口,又放下碗筷,想起有一事未說:“今日塔康府來人說是西邊關口出了事兒,禹哥哥跟顧辭一早便趕過去了。”
禾時話音剛落,晏晏眉頭便促上了一縷擔憂,眼光也猛然暗沉了下去。
這是在禾時意料中的,盡管她并不清楚晏晏對顧辭究竟是怎樣的情感,但關心與在乎就牢牢鎖在眼中,無需外人猜測,也躲不掉的。
禾時伸手覆上晏晏手背,稍稍用力握緊了,輕言道:“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