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過了申時,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韋禹也該回來了,兩人匆忙回到偏院,裝成一副整日未出的模樣,耐心侯著。
沒過多久,大約晚膳時。韋禹便與顧辭一同,剛進王府,顧不上大半日未進食,就匆匆朝偏院來了。
“查得如何?”兩人前腳剛踏進院門,禾時便從里屋迫不及待的迎上來追問。
晏晏也跟著她小跑出來:“怎么也得讓他們先喝口水呀!”
韋禹大步進了屋,似乎累極的樣子趴在桌上,嘴里還不忘數(shù)落禾時:“真沒良心,你若是老板,誰敢當你的伙計呀?!”
晏晏砌了茶,遞到兩人跟前。禾時也討好著將桌上的點心盒推了過去:“來來來,伙計們,先吃點!”
韋禹真是餓了,隨手拿著吃起來。顧辭倒不急,稍稍喝口茶便要說起今日監(jiān)牢之行。
今日辰時自偏院離開后,顧辭便獨自駕馬向官衙牢房行去。守門的獄長見了宮中令牌,有些猶豫,但無權(quán)阻止,只能任他探監(jiān)。
然那獄長想來亦是蔡木春的人,即便放了行,仍留個心眼,派人速速去了蔡府報告。
顧辭知道此處不宜久留,只盼趕緊找到王德。
在監(jiān)牢的最深處見到王德時,雖然心中已有了預(yù)期,顧辭卻仍然大吃一驚。
眼前之人,早已不是短短一日前官府公堂上那位挺拔的中年男人了。
此時的王德,雙眼纏著紗布,滲出點點血跡。嘴里也咿咿呀呀嚷著讓人聽不懂的話,手腳被綁在一起,從粗布囚衣里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可以明顯看見一道道的血印。
若不是獄卒萬分確定,顧辭怎么也不會相信,僅一日之隔,蔡木春竟將一尚未定罪之人折磨成這樣。
他命令獄卒打開牢門,或許是鎖鏈的聲音驚動了王德,他本能的直往后縮,又聽見有人走進牢房后,他吃力的翻過身子,手被綁著只能壓在腳下,而頭卻不停的磕著地面,口里聽不清的話里帶著哭腔。
顧辭知道,他在求饒。揮手讓獄卒退下后,顧辭在王德身邊慢慢蹲下,他頭愈發(fā)埋得低了,胸口也在陣陣抽泣抖動,極度害怕的樣子。
“蔡大人派我來……”聽到“蔡大人”三個字,王德像是被雷擊了似的,劇烈一顫,接著又拼命地磕頭。
見王德這般情況,恐其無法理智地回答問題,故而顧辭才這般唬道。
然,正當顧辭欲拿出事先準備的香料試探王德時,隨著牢房外一陣騷動,蔡木春急步趕來,顧辭尚未見其人,已然早聞其聲:“二公子若要審問犯人,找下官就是,何勞您親至這污穢之地!”
蔡木春踏門而入,又示意隨從的獄卒退下。顧辭見狀,亦起身上前兩步輕笑道:“若非親至,怕是也見不著人了吧?!”
顧辭話有所指,蔡木春也并非不解其意,卻依然裝聾作?。骸岸诱f笑了!這王德意圖畏罪自殺,撞墻,吞木屑,割腕,可把我們折騰夠了,大家都盼著阿時姑娘早日結(jié)案呢!”
顧辭冷笑一聲順勢道:“我今日便是受阿時姑娘與世子所托,前來結(jié)案的!”
“哦?結(jié)案不在公堂?二公子想……?”蔡木春有些驚愕,面上卻未表現(xiàn)出來。
顧辭掏出懷中香料,邪笑著轉(zhuǎn)身走向王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p> 蔡木春一時不知顧辭意欲何為,待見其將一方錦帕用力捂住王德口鼻,急急阻道:“二公子不可!”
“蔡大人莫急,這是催眠香,王德定會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聽到是“催眠香”,王德本能的掙扎起來,而蔡大人眼中卻多了一絲復(fù)雜的神色。
因“催眠香”短時間內(nèi)不足以致命,故極少用作殺人,但顯然王德并不知。
顧辭見了他的反應(yīng),心中已有定數(shù),便松下手中動作,起身又朝蔡木春走去:“是本公子思慮不周,王德若死在牢中,蔡大人可就說不清了!”
蔡木春十分疑惑,心下幾番暗自追究后只覺越發(fā)不清楚顧辭的真實目的,只能吞吐道:“多謝二公子體諒!”
顧辭已達目的,不欲多留,提步告辭后,便獨自朝外走去。留下蔡木春一人,望著獄中近乎半死的王德,突然想到什么,朝顧辭追去。
在此之后,與蔡木春的交談,顧辭并未向禾時等人提及。
而幾人也因?qū)Σ棠敬旱臍埲讨袘崙嵅黄剑搭櫦傻奖O(jiān)牢之行是否仍有下文。
“如今已經(jīng)可以確定,王德絕不是兇手……此前派出去的人也回來說,糧鋪老板昨日下堂后便失蹤了?!焙虝r理了理案情又問道:“禹哥哥你,可有收獲?”
韋禹一臉得意,似乎查出了不少東西:“我今日去了趟商會,聽說王家藥館和紅氏香行正在競選這一屆的會長!”
依韋禹之言,這兩家若有仇怨只是因利益上的紛爭,可禾時直覺認為不止:“僅此而已?”
韋禹快快接道:“自然不止,不過我知那些老狐貍是絕不不肯透露什么的,便從府庫拿了幾匹進貢的絲綢去拜訪了……他們的夫人?!?p> 禾時會意,與韋禹相視竊笑。顧辭見他倆如此表情,也猜到一些,心下不禁又對這二人生出幾分佩服,想這二人也是出生王室,竟存了滿腹的江湖小心思。
這次拜訪,不出韋禹所料,那些夫人們雖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對西川的貴族富戶,特別是諸如王,紅兩家這類商戶背后的事情,可謂是一清二楚。
據(jù)前會長徐賢的夫人所說,王家藥館的當家王復(fù)詢年輕時看中了一位姓唐的姑娘,那時王家還不算富裕,王復(fù)詢與父親商量的很久才得其同意,然而就在王復(fù)詢正打算下聘時,那位唐姑娘被紅氏香行的老爺子強行收了房,做了妾。
王復(fù)詢雖氣憤不甘,但也不能做什么??杉t家事情卻沒完,因唐姑娘相貌出眾,性格又極溫柔,軟弱。而那紅家的大公子風流成性,竟打上了自己姨娘的主意。
往后的話,徐夫人沒有與韋禹細說,恐因他好歹是個男子,不適宜說此些閨淫之詞。
只道是后來未過多久,唐姑娘便不明不白的死了。此后,王復(fù)詢當了家,紅氏香行也由紅家大公子做主。這兩人便始終心懷仇怨,處處作對。
聽完了紅王兩家的陳年舊事,幾人似是同感般默默點頭嘆息。良久,禾時方才回過神來:“情仇加利爭,這案子必與紅氏有關(guān)無疑了!”
“對……不過……咱們欠得還是實質(zhì)證據(jù)!”韋禹說的沒錯,這案子查到現(xiàn)在,線索基本理清了,但他們手上卻沒有任何證據(jù)。
如此到了堂上,空口無憑,如何能扳倒蔡木春這個地頭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