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專家說得也不對，其實我們應該稱呼她們?yōu)椤俺藙諉T小姐”，但我想平時在老專家的生活中肯定是“服務員”和“小姐”比較多見，所以我沒有和他繼續(xù)爭論。
我們倆靠上乘務員拿來的靠墊，并蓋上毯子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接近晚上十一點半了。雖然對未來的旅途充滿了期待和擔憂，但是疲倦襲來，終究是扛不住的。迷迷糊糊中入睡了。
一覺睡醒，窗外天空早有了一層微光，我看了下時間，五點多。我在座位上稍稍動了一下，只覺得腰酸背痛，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就像在擂臺上跟敵人搏擊了一整晚一樣。
老專家翻了個身，突然叫了起來：“哎呦呦，我的腿，我的腿，快快快，幫我挪一挪?！?p> 商務座的乘務員特別專業(yè)，你看她保持九十度坐在凳子上靠著墻壁，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睡的津津有味，但只要這屆車廂里有人呼叫，她們立刻就能醒來，并定位到聲音傳來的方向，特別是在這樣安靜的夜晚。乘務員此時已經(jīng)向老專家趕過來了。
聽老專家這么一叫，我職業(yè)病一犯，以為他要中風了，連忙湊上去：“怎么了，怎么了，來來來，動一動看看?！?p> 只見老專家雙手搬著右腿，吃力的將膝關節(jié)擺平，在那邊揉著、搓著，他說：“壓住了，麻了，完全沒感覺了?！?p> “哦，”我一聽就放松了，在他右腿上用力的拍了一下，“沒大事，動動就好了?！?p> 乘務員這時候也到了，幫著老專家一起活動他的右腿，做著簡單有效的屈伸動作，乘務員用甜美的聲音安慰道：“沒事，別緊張，來，放松，我?guī)湍銊觿??！?p> 看老專家皺著眉頭，我笑著對乘務員小姐說：“沒事，我們倆都是醫(yī)生，一點都不緊張?！?p> 乘務員聽到我們倆都是醫(yī)生，顯得特別的驚訝：“原來二位都是醫(yī)生呀?！?p> 我點都：“嗯?！?p> 老專家的右腿逐漸恢復了知覺，緊接著而來的就是劇烈的麻木，就像有一萬只螞蟻，不，一萬只甲蟲在他腿上爬一樣，他示意乘務員可以停手了，然后扶著凳子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在車廂里來回走動，我知道他現(xiàn)在每一腳踩下去就像觸電一樣，不過這種情況終究是可逆的，跟神經(jīng)缺血水腫有關，恢復血供之后，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這種情況很多人都碰到過，無論是中午趴著睡覺的時候，還是晚上躺著睡覺的時候，當一個肢體缺血、缺氧，快要瀕臨死亡的時候，我們就會自動蘇醒過來。這是一種本能，來自低級神經(jīng)中樞脊髓，發(fā)送給大腦皮層的信號“快醒醒、快醒醒，不然下面有人要完蛋啦?！?p> 老專家癥狀漸漸緩解，回到了座位上，我調(diào)侃他：“怎么樣小姐的手法相當不錯吧？舒服嗎？我看她手都碰到你大腿內(nèi)側去了？”
他瞟了我一眼：“你個缺德人?！闭f著繼續(xù)揉著他的右腿，眼睛向窗外看去。
此時天空越來越亮，太陽漸漸升起，黑夜被驅(qū)逐。我們看到窗外是一片遼闊的田野，火車在我們熟睡的時候，已經(jīng)開出了城市，遠離了繁華，看著外面天高地闊的世界，我心里偷偷的在想，世界這么大，肯定有很多我們沒有遇上的事情，就像當年我曾看過的一本書中寫的那樣“宇宙這么大，你說什么我都相信”。
老專家煙癮上來了，在車廂里東竄西竄的找不到一個地方可以抽煙。我說：“你別找了，現(xiàn)在公共的室內(nèi)場所都是嚴格禁止吸煙的?！?p> 時間逐漸向六點半靠近，乘務員推著餐車過來了，我們要了點吃的，在座位上啃起來。
看著窗外向后倒去的風景，手里那無滋無味的早餐突然之間也變得美味了起來。離開城市，離開工作，離開喧囂，我的心里猶然生出一種逃離現(xiàn)實的快感。正當我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一些我自認為高端的人生奧義時，車廂的廣播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請問有哪位乘客是醫(yī)生嗎？請問有哪位乘客是醫(yī)生嗎？3號車廂里有一位女士暈倒在地，需要幫助。3號車廂里有一位女士暈倒在地，需要幫助。”
我們這節(jié)車廂的乘務員小姐下意識的向我們看過來。感受到那道眼神，我和老專家也下意識的向她看過去，老專家嘴里還叼著半個包子，活像是一個傻子。
我悄悄地對老專家說：“你醫(yī)師執(zhí)業(yè)地點注冊在哪里？”
“反正不在火車上。”老專家瞬間明白了我的道理。
因為醫(yī)師工作的限制非常之大，每個醫(yī)師都會有他的注冊合法執(zhí)業(yè)地點，如果在注冊地點之外行醫(yī)，那就是非法行醫(yī)，最嚴重的后果是要坐牢的。
廣播里還在呼叫著。
我估計整列列車上不可能沒有其他醫(yī)生了，可惜除了我們之外，別人都隱藏的好好地。這時候乘務員小姐向我們走過來了，我用胳膊頂了頂老專家：“怎么辦，看來不去不行?！?p> 老專家三下五除二把包子塞進了嘴里，被包子撐得鼓鼓的嘴巴，說話都不那么利索了：“服務員你帶我們?nèi)タ纯窗伞！?p> 我現(xiàn)在沒什么想法，在老專家面前，我只是一個下級醫(yī)院的小醫(yī)生罷了，既然老專家做出了這個決定，那我就一定得好好配合他。
乘務員將我們領到3號車廂，這節(jié)是普通車廂，商務艙一節(jié)八個人，而這里多的一下子竟然沒有數(shù)過來。我們一進車廂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我們，我知道他們都抱著看好戲的心理，看我們倆個醫(yī)生怎么在火車上行醫(yī)，有的人甚至已經(jīng)準備好了手機在錄像。
我知道大眾的心理，拍下來，如果救活了就配上一段正能量的標題，一定能在網(wǎng)上火一把。如果不幸被我們搞死了，那就配上一個更加刺激的標題，更加能在網(wǎng)上火一把。
好在那位女士暈倒的地方是在廁所，這倒是很符合早晨突發(fā)暈厥的環(huán)境。
“拉上簾子。”我道，老專家已經(jīng)蹲下去查看病人了。
這里的廁所為門對門的兩個，男女共用，位于這一節(jié)車廂的最后方。此時女乘客已經(jīng)被他們抬到了走廊，只要把走廊的簾子拉上，并掛上暫停使用的牌子之后，也不用害怕有人闖進來偷拍我們了。
那女人已經(jīng)被乘務員扶坐起來，靠著廁所外面走廊的墻壁，依舊閉著眼睛，臉上一片蒼白，四肢冰涼，額頭上可見一層微微的汗水。
老專家回頭看了我一眼，眨巴幾下眼睛，我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女的長得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