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方老先生的太太買菜回來了,我也差不多要回醫(yī)院上班去了,我發(fā)現(xiàn)我心里竟然有點期待明日的午休,期待接下來在方老先生夢里發(fā)生的故事。夢境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它虛幻的那么真實,真實到連它的主人都發(fā)現(xiàn)不了。
第二天我又和方老先生見面了,他太太走后,他翻手給我看了一眼他的手掌,只見他手掌里握著一粒濕漉漉的藥。我尷尬的笑笑,看他精神狀態(tài)還可以,我想就這樣吧,精神類的藥物,如果能停藥,靠患者自己恢復,那不是更好嘛?
方老先生的聲音也沒有昨天那么嘶啞了,整個人精神狀態(tài)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不知道是這幾天停藥的緣故,還是因為他跟我說出了他年輕時的那些秘密的夢境,后來我問他后才知道,我竟然是他第一個傾訴的對象,他連他老婆都沒有告訴。
“為什么這么信任我?”我微笑著問方圓。
方圓說:“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談不上信任不信任,只是到了這個年紀特別想和別人聊聊那些往事,而你又恰好愿意聽我傾訴罷了。”
“那個夢后來怎么樣了?”我問他。
方圓示意我將輪椅拉近一點,然后繼續(xù)他那離奇的故事。
靈犀蹲下身子,握住方圓的手,將他扶起來:“別怕,你已經(jīng)出來了。”
方圓仍舊呼吸急促,莫名的從嘴里吐出一句話:“我……我……我把鑰……鑰匙弄丟在……泥潭里了?!?p> 這時候方圓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的想起了之前做的一個夢,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當時的他其實也是在一個夢里。他鼓起勇氣,抬頭又看了一眼墻上的那副畫,陰沉、壓抑、灰暗、血腥、死亡,非要一下子用這么多詞語才能同時概括夢里的環(huán)境和心境。他已經(jīng)記不得是怎么進入的迷宮了,和所有的夢一樣,開端永遠是那么莫名其妙。
方圓的頭上已經(jīng)受傷了,他左手握緊了一個金屬樣的東西,右手不停地抹去從頭上掛下來的鮮血,迷宮里沒有燈,抬頭沒有天,墻壁上也沒有燭臺,但好在,不知道從哪里發(fā)出的微光,吝嗇的照亮了方圓身體周圍五米左右的范圍。他艱難的前進著,腳下是冰涼的泥潭,那些泥水特別的粘稠,仿佛還會自己流動,就像是無數(shù)從地下伸出的小手,撕扯著他的雙腳,拔出來…踩下去…再拔出來…再踩下去…
身后一道恐懼的影子正在靠近,看不清楚具體的外形,但是方圓知道它代表的是死亡。他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這時候,左手掌心突然傳來一陣陣痛楚,方圓攤開手掌一看,那是一把暗綠色的鑰匙,也許是他攥得太緊了,金屬在他掌心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鑰匙上面刻著他看不懂的花紋,對于數(shù)學老師來說,那些花紋就像無數(shù)個“歐米茄”符號連接起來后的樣子,但他知道那不是。
這把鑰匙一定非常重要,他現(xiàn)在是關鍵人物,是這里的主角,雖然一定有不少危險,雖然他很怕,但是方圓潛意識中好像知道自己應該不會死,只是應該罷了。
“快~快~快~走~啊~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接著是肉體被撕裂的聲音,然后“踏踏踏踏”的腳步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一個同伴被干掉了,方圓腦子里閃過一絲念頭,那個影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到了自己身后了,腳步聲越來越響亮,那是撕扯著泥漿的聲音,他想加快速度,但是地面上沒過膝蓋的泥漿絕對不允許他的速度提升上來。
其實同樣的感覺我也有過,我中途打斷,并告訴方圓說:“有時候我在夢里就是怎么也跑不快,可是潛意識里卻知道自己必須加速,逃避什么,或者去追趕什么?!?p> 方圓繼續(xù)描述,他終究還是輸給了那個影子,一陣巨大的力帶著勁風從背后傳來,他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腦袋,可是那股勁是沖著他的后背來的,他一下子被撞的從泥潭里飛了出來,最后以狗吃屎的動作落回了泥潭。那個影子不給他一絲絲放松的機會,直接一腳將方圓踩在了泥漿之中。
那些泥水像是有生命一樣,向方圓的七竅中鉆進去,他看不見、聽不見、無法呼吸、無法呼喊,僅有觸覺可以給他一點探索周邊的機會??墒撬睦镉行那槿ッ?,身體里的空氣越來越少,踩在他身上的怪物越來越重。他雙手拼命的去扒拉那怪物的腿,那是一條長滿了鱗片的腿,足足有一人粗細。
方圓心里想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恐龍”,但是貌似恐龍的腿上是沒有鱗片的,難道是龍的爪子?但這是一種根本不存在的生物。
突然方圓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的鑰匙不見了,隨著鑰匙的丟失,一種絕望而又極度悲傷的心情襲來,生命像狂風中的蠟燭,瞬間熄滅了。
夢到這時候戛然而止。
靈犀給方圓遞上一杯水,方圓顫抖著雙手接過,喝了一口,夢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實,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讓他不寒而栗。
靈犀道:“別怕,那只是夢而已,不過你說你夢里有一把鑰匙?”
方圓點頭:“嗯,一把暗綠色的鑰匙?!?p> 靈犀若有所思,眼神里透漏著驚奇:“你第一次,就能得到鑰匙,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