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三月十五,左順門。
群臣跪伏門外。
張?zhí)蟮挠H信管事太監(jiān),正在宣讀太后懿旨。
其一,內閣起草的皇帝遺詔通過,可以布告天下了。
其二是同意選立興獻王長子,現任興王朱厚熜為新帝。
第三是任命定國公徐光祚、內閣大學生梁儲、壽寧侯張國舅、禮部尚書毛澄、駙馬都尉崔元、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韋霦等人前往安陸奉迎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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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對整個大明王朝來說是非常至關重要的。
發(fā)放重金,罷遣邊軍。關閉太平倉內的皇店與酒肆。并且將正德搬到宣府去的眾多珍寶奇玩,全部搬回北京……
然而皇帝大喪,對市井百姓來說帶來的是更多的不便。
家家白布掛門口,沈秋家也不例外。沈秋辛辛苦苦背回來的燈罩,如今因正德大喪,也沒有了出手機會。
魔術館這種算是娛樂場所的店鋪,被要求停業(yè)。京城里的達官顯貴即使是過生日,或是子女結婚,如今都得乖乖后移。
死人的話是很少有人聽的,哪怕他是皇帝。活著的人都能想出各種理由繞過去。
歷史有名的例子之一就是,戰(zhàn)國時期魏國國相公叔痤,他讓魏王在他死后任用衛(wèi)鞅為相,要不然就殺了這個人,以免為他國所用。
事實結果就是,死人臨終前得話,基本會被活人當成屁話來聽。而衛(wèi)鞅就是后來變法強秦的商鞅。
這不是孤立事件,正德死前苦口婆心的安排也被當成了屁話來處理。
僅僅正德死后幾天,江彬率先被拿辦,主持這事得就是正德老娘,張?zhí)蟆?p> 她覺得自己兒子的死江彬是主要責任,不是江彬攛掇正德南巡,正德會落水染病嗎?
這種兩派斗爭根本就不可能任由另外一方安安穩(wěn)穩(wěn)去邊疆,誰知道對方重握兵權會干出什么事來?
宰了最省心,一了百了,斬草除根,免得留個禍害,再次上演一出趙氏孤兒。
所以,正德所寵幸的一干邊將武夫,沒有一個漏網,全部給一網打盡,關進了大牢,等待新皇帝處置。
這就是這群人的聰明之處,事情一切準備妥當,給新皇帝賣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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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之后。
“聽說了沒?新皇帝到通州了?!?p> “這么快嗎?”
“快啥,聽說皇上駕崩第二天就派人去了,這都一個多月了?!?p> “那就好,過幾天新帝一登極,咱們就不用苦哈哈的整天就坐在這里喝茶了?!?p> “哈哈?!?p> ——
因正德的大喪,一年最好的三四月,在京城百姓的指尖手縫中悄悄流逝而過。
時入五月,萬物綠意盎然,氣溫也漸漸升高,一件單衣中午的時候已經能讓人感覺到炎熱。
沈秋最近在家可忙碌著呢。
他也不管什么露餡不露陷,反正他已經摸到竅門了,反正全部推說是書上看到的就行。
趕車的老劉時不時轉頭看一眼被沈秋用布蓋起來的銅管。他不知道這位大少爺搞這么多銅管干什么,不過想想也是,最近一個多月,少爺不是折騰這就是折騰那,不過話說回來經他一折騰,東西還真好用了不少。
就拿王嬸的廚房來說,以前總是云煙繚繞,嗆死人。
結果被少爺看見,前幾天做了一個什么手搖式排風扇。讓蝶兒在燒火的時候用手搖著一個輪子就行,看油煙大小確定快慢。
還別說,那玩意一旦用起來,油煙果然都乖乖跑了出去,廚房變得再也不嗆人了。
所以老劉一路跟著少爺去鐵匠鋪取銅管的時候,都在想少爺這銅管子又是要做什么?
到家門口的時候,老劉興高采烈的問道:“少爺,這些東西給你搬到哪里?”
老劉是期望滿滿的,他本以為自己又要見證少爺折騰新東西了,然而少爺的回答讓他錯愕不已。
“扔雜物間吧,這玩意沒有用?”
“沒用?”老劉一臉黑線,心中嘀咕道:沒用,沒用還花銀子買回來作甚?不過他也就只敢腹中說說。
浪費嗎?沈秋也覺得浪費,可是能怎么辦呢?
如今大明朝的金屬工藝還在傳統(tǒng)階段,而沈秋對金屬制造一塊一竅不通。這些銅管本來是要用作過水,但是銅管內壁粗糙不說,僅僅幾天內壁就已經銹跡斑斑。這個時代還沒鍍金鍍銀這些防腐工藝。
沈秋也很無奈,水管材質不行不說,讓鐵匠做的鐵蓬頭也是跟炸油條的漏子一樣。壓根沒法用。
沈秋回到房間里,稍微想了一下,還是心有不甘。金屬管不行,就用竹子,雖然使用年限短,但是安全干凈。
金屬噴頭不行,就用玻璃做,反正開的孔肯定比金屬的小,而且還可以做一個疊層用來控制水量。
說干就干,沈秋換了身衣服就徑直出門去。門口搬東西的老劉見狀,趕忙問道:“少爺去哪,要不要送你。”
沈秋擺了擺手,頭都沒有回。這模式老劉早就習慣了,接著自個搬自個的。
——
今天到了作坊是祥嫂開的門。
一問之下才知道,趙啟德看著堆積如山的籮筐,已經按捺不住,自己拉了一車去城里試著出售去了。
對此,沈秋則也是無可奈何。
自正德駕崩到現在,魔術館都沒能正常營業(yè),導致沈秋想要的推廣效果沒能實現。
而沈秋一直以將來會供不應求為由,讓夫婦二人放心大膽生產。甚至讓他們將窯洞開起來,燒制了一批與燈罩完美匹配的燈底座。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趙啟德夫婦的產量也逐漸提高,以至于整個院子堆的都是用竹筐裝好的成品。
時間一長,以至于有了今天趙啟德親自進城賣貨這檔子事。
對此,沈秋倒也覺得沒什么,反正以前就和他們商量過價格的問題。趙啟德應該不會賣太低。
之后,沈秋直接就去了熔窯,自己開始制作起了蓬頭……當然這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很多細節(jié)都是在祥嫂的指導下才完成。
在作廢了七八個之后,沈秋總算做出來一個自己滿意的蓬頭。稍待冷卻就自個去找水做實驗。
祥嫂早就見怪不怪了,依舊自顧自的忙著自己手中的事。
自從改行做玻璃開始,他丈夫時不時就和沈秋如今一個樣子。
一個人折騰,一個人嬉笑,一個人拍桌子。她已經不需要言語,就從他們發(fā)出什么聲音就知道他們這一次做的滿不滿意了。
不知不覺就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沈秋總算做出了幾個滿意的蓬頭。
接下來就是需要合適的竹子了,這一點沈秋早就看好了,就在后面山坡上就有。
趙啟德曾經帶沈秋在附近轉過幾圈,知道趙家有很大一片竹林,而且其中有不少是結實耐用的小金竹。
沒用多長時間沈秋就從竹林里回來,然后利用趙家的工具開始清理金竹。
為了將竹節(jié)間的孔洞開到最大,深秋不得不將金竹一節(jié)一節(jié)鋸斷,然后用工具一節(jié)一節(jié)清理。
但是這樣就帶來一個很大的問題。
如今沒有螺紋卡與橡膠墊、塑料彎管,想要讓將來拼接起來的竹子不漏水有點困難。
不過這也沒有難住沈秋很久,今天拉回來的銅管里有一部分,鐵匠鋪按他要求制作的金屬彎管,那些還是可以使用的。
為防萬一,沈秋又花上一段時間,用玻璃拉鑄了不少玻璃彎管、直管以作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