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木已成舟
“霆弟，無妨，染染剛醒，讓她先歇著吧。”寧若宸扯出了個笑容，拍了拍寧歸霆的肩膀，轉身離開。
寧歸霆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看我，替我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也跟著離開了。
簡簡和單單回來的時候，皆是沉默著不敢多說話。我將被子蓋過頭頂，深深的埋進了被窩里。
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永樂殿，我六歲時候就屬于我的自己的寢殿，想想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回來住過了。
哦，這里已經(jīng)不是我的家了。
“我的長公主府可曾建好？”
我知道簡簡和單單就在我不遠處守著。
果然，遲疑了一會兒，簡簡回答了我：“當是好了的，只不過...因為公主一直忙著，所以長公主府內的擺設一直沒能確定。陛下說了公主府一定要按照公主的意愿去布置，所以...”
“我知道了?！蔽掖驍嗔撕喓?。
我竟然真的無處可去。
“厲倉夜和離聲婉呢？”覺得有些悶的慌，我將被子從頭上拿開。
“北疆王帶著婉兒公主，應當是回了北疆...”簡簡說道。
我苦笑了一聲。
為了不讓我受制于人，寧若宸果斷射殺了姜歸遠，帶了那么多的人馬，居然還是沒能留住厲倉夜。
聽說我未醒來的這幾日寧歸霆和寧若宸都忙得焦頭爛額。姜國陛下被大寧陛下射殺，這件事情無論怎么說都是能讓所有百姓轟動的事情。在事情還沒有發(fā)酵之前，他們自然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阻止的。
好在雖然當日北疆的眾多將士也在，但是若是追根究底事情會變得更加復雜，于是北疆和中原四國對于這件事的真相很默契的選擇了三緘其口。于是到最后，姜國陛下姜歸遠的因患重疾離世便就此蓋棺定論了。
姜歸遠的死，終究讓中原四國的關系變得微妙了起來?？v然寧若宸的行為可以被理解，但是理解與坦然接受卻是兩回事。
可是再嚴防死守也難以制止細細碎碎的流言開始蔓延。
而最能讓人津津樂道的，從古至今無非是紅顏禍水一說。
姜歸遠為保護離聲婉受傷，又因我身亡的消息被傳的越演越烈。神奇的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卻沒有人愿意去細究，所有人的談論對象只是聚集在我和離聲婉的身上。
那日從皇宮醒來后，當夜我便決定離開那兒暫時住進了賢親王府，這幾日我?guī)е喓唵螁伍_始布置自己的公主府，于是，在市井間的這些流言就不可避免的流入了我的耳朵。
“聽聞市井間的傳聞愈演愈烈?！蓖砩艜r分，我主動向寧歸霆開口。
這些日子每日晚膳寧歸霆一定會回來陪我用膳，雖然我依舊還是不太愿意說話。
“染染不用擔心?！蔽铱现鲃诱f話讓寧歸霆看起來似乎很開心，他夾了很多菜到我的碗中，“這些有心之人放出的流言染染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和若宸哥...”
“可是他們說的事實啊?！蔽曳畔驴曜?，打斷了寧歸霆。
我看著滿桌子的珍饈，卻沒有品嘗的胃口。
寧歸霆也放下了筷子：“染染，你不可以再將這件事情全部怪罪于你自己身上...”
寧歸霆有些下心翼翼的開口。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嘗試與我談過這個問題，可每次只要他開了頭，我就會離開，或者請他出去。
見我這次沒有直接作出反應依舊留在原地聽他說話，寧歸霆這才繼續(xù)了下去。
“染染，我們與他們一同長大，這從小大大的情分是不假。但是，人的內心終究是親疏有別的，感情再好，也總有排在第一位的人。”寧歸霆認真的看著我，“如若那日換做是我，我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你是我的親妹妹，這世間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了?！?p> 我終是將目光轉向了寧歸霆，鼻子突然酸了起來。
“對于若宸哥也是一樣的，從小到大，他對你的疼愛并不比我這個親哥哥少，雖然我一直很抗拒他對你有了男女之間的愛意，但是我不否認如今在這個世上除了我以外，他是最會以命護你的人了...”
我的眼淚開始一滴滴的砸落。
從那日目睹姜歸遠死在我面前開始，我就沒有掉過一滴淚。姜歸遠出殯等事宜，我也全程沒有參與。與其說我是說怨恨寧若宸，不如說，我是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徹底的哭了出來，“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如果不是為了我，宸哥哥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姜歸遠也不會為我而死...”
寧歸霆上前緊緊的擁住我，輕輕的撫著我的后背，就像娘親小時候哄我一樣。
“染染，木已成舟。”寧歸霆只說了這么一句，便不再繼續(xù)。
這也算是我們兄妹倆的默契了，他知道我聽進去了，會自己想明白的，便不會喋喋不休的一直講下去。
“哭出來便好了，真怕你憋壞了。”寧歸霆小聲的嘆了一聲，替我擦了擦眼淚，又將我放下的筷子重新遞給我，“吃點吧，都是你喜歡吃的?！?p> 的確，哭過之后心里那種風雨欲來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崩塌的感覺緩解了不少，也終于感覺到有些餓了。
“我們染染真像個氣球?！睂帤w霆見我肯吃了也放心了不少，“這幾日不好好吃飯臉上都沒肉了?！?p>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寧歸霆的話讓我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想得太多，我竟然失眠了。
我輕手輕腳的除了內間，睡在外間的單單已經(jīng)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我披上厚厚的外袍，漫無目的的在賢親王府中閑逛，卻見寧歸霆書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自然，我那管不住的腿自覺地向他的書房靠近。
“...你當真決定要如此？”
“背后散播之人倒是手段，竟然幾日了都沒有成功消除。染染何其無辜要背上這樣的罵名？”
書房內竟然傳出寧歸霆和寧若宸的聲音。
我隱于書房的暗處，貼近了窗戶，聲音更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