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晨最終去了醫(yī)院,是傅恒送去的。
谷巳也跟著一起去了,兩人坐在后排一路無話,谷巳全程皺緊了眉頭,像是在生氣,可這生氣有點沒道理,邊晨也就沒理會。
等到了紅石鎮(zhèn)醫(yī)院,傅恒去停車,谷巳又默默無言的把人給抱進了門診大廳,等把人放下才發(fā)現(xiàn)她小腿后側(cè)的狀況,原本以為只有膝蓋的外傷,這一發(fā)現(xiàn)頓時又起了火氣,說話也有點陰陽怪氣;“不是讓你去休息了嗎?怎么還在收銀臺把自己搞成這樣?就有那么愛崗敬業(yè)嗎?”
邊晨覺得莫名其妙,此時的狀況也不愿意跟小孩一般見識,所以仍舊不說話。
谷巳卻不依不饒;“跟你說話,啞巴了?”
“谷巳,今天送我來醫(yī)院很感激你,但我現(xiàn)在不想說話,能不能安靜一點?!边叧坎幌敫麪幊?,語氣倒也溫和。
“剛剛在賣場就是看你一直揉小腿,所以才來幫你,你就非要讓我生氣嗎?”谷巳有些懨懨的失落。
無聲打量了一番,察覺出谷巳的失落。
卻也柔聲解釋;“剛剛是準備去辦公室休息一下,但路過收銀臺看劉姝一個人忙不過來,就去幫忙,可那會客人太多也不好馬上離開,等反應過來小腿已經(jīng)麻木,沒力氣支撐就磕到了花盆上?!?p> 難得柔聲細語,谷巳也沒在追究,又蹲下身子去查看她小腿后側(cè)的狀況,皮膚白,紫紅色的斑癲就顯得很觸目,布滿了整個小腿肚子,輕輕按壓,邊晨忍不住吸了一口深氣。
谷巳不忍,問她;“很痛嗎?”
邊晨回答;“其實這會還好,就是剛剛往地上栽倒的時候覺得血管都要爆開了一樣?!?p> 谷巳不語,又去翻她另一條小腿,狀況還是一樣的糟糕,差點沒把自己變成一個哭鼻子的小孩,怕她嘲笑,頭低低的去揉鼻子掩飾。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蹲著,大廳里的休息椅不高,邊晨坐著也能跟他平視,見他低頭不語,又怕這家伙擔心,于是安慰了幾句;“沒事的,上大學那會軍訓,站軍姿也遭過一回這樣的罪,我天生毛細血管彈性不好,站久了就會這樣,休息好了也就好了?!?p> 谷巳卻不抬頭,低低說了句什么,邊晨沒聽清,讓他重復一遍,他又有恃無恐的噎她;“你是不是就是不愛惜自己,就因為外婆走了?”
邊晨沒想到他會提到外婆,表情微怒,斥他;“是不是給你一點好臉色,你又開始登鼻子上臉了?”
這才引得他抬頭看她,表情無比認真;“邊晨,你為什么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知道那天你媽媽送我出去,都說了什么嗎?”
“我不關(guān)心?!边叧空f:“她現(xiàn)在是茉莉的媽媽,早在十五年前她就不要我了?!?p> 谷巳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辯駁,繼續(xù)看著她說:“她說你一直都很孤單,小時候遇到什么事情就喜歡躲在被窩里偷偷哭,從來都不愿意告訴她,有時候痛了不知道喊,累了也不會說,所以她希望我能多包容你,你只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而已,冷漠就是你的防御機制?!?p> 邊晨啞然失笑,覺得荒唐;“如果你們一個兩個相互訴訴衷腸,交換信息,就能把別人的內(nèi)心看穿,那這個世界還有秘密嗎?”
“你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別人呢?”谷巳有些喪氣;“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真正開心起來?!?p> “可我現(xiàn)在挺開心的?!边叧繃@氣;“你們每個人都覺得我冷漠,覺得我?guī)еWo殼,可我覺得這并沒有什么錯,人人都有一片屬于自己的秘密領(lǐng)地,別人是不可以隨意來去。”注1
“It's so fucking frustrating。”他低聲說,可惜邊晨沒有聽到。
傅恒已經(jīng)進了門診大廳,遠遠就見兩人坐在休息區(qū)的椅子里沉默。
一走近就問邊晨;“排到號了嗎?”
邊晨悶悶地回答;“排到了?!?p> 傅恒看看周圍的等候人群,又轉(zhuǎn)頭去打量谷巳,交代一聲;“谷巳,要不你先回花園?我在這里陪著邊晨?!?p> 谷巳沒應,像是在沉思。
傅恒表情訕訕,又去問邊晨;“今天的情況還沒來得及了解,怎么突然發(fā)生這種事了?”
邊晨覺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本打算草草揭過,卻被谷巳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因為你們花園沒有足夠的人力去應付這么大的工作量,邊晨今天在賣場站了至少有八個小時,連喝水吃飯上廁所的時間都要用爭分奪秒來形容?!?p> 傅恒有片刻的難堪,好在表情管理及時,卻也解釋;“我已經(jīng)在招實習生來花園應急,預計這周就能到崗,目前的狀況只是暫時的,抱歉沒有顧及大家的身體負荷嚴重。”
態(tài)度倒讓谷巳滿意,卻也有些責怪的語氣;“希望如此?!?p> 谷巳畢竟不是花園之夢的員工,傅恒畢竟也還是老板,他沒有權(quán)利去置喙,所有的不滿皆是因為邊晨的突發(fā)狀況引起的,依照他平時的處事風格,其實大可不必去計較這些,可一旦涉及到自己關(guān)心的人,又變得像個沒有分寸的小孩。
傅恒并沒有因為他的語氣不滿而擺臉色,因為他知道在谷巳面前擺那些彎彎繞繞沒有任何意義,就算自己有一萬個理由去辯解,可又能得到什么呢?自己的員工確實因為身體勞累而出現(xiàn)問題,他是商人,但還不致于泯滅人性,該承擔的責任也會毫不避諱。
“谷巳,不要對花園之夢有誤解,大家能夠聚在一起不容易,在這個群體里,我一直不是扮演老板的角色?!备岛銋s還是解釋,用的也不是平日里那套官僚作風的話術(shù)。
這讓邊晨也有些差異。
谷巳卻不以為然;“我沒有什么誤解,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在一部分西方國家里,你們這樣勞逸不結(jié)合的工作方式,只會引來員工的不滿情緒,這種情緒其實很可怕,也許會引發(fā)抗議,也許會是罷工。”
“我知道?!备岛慊卮穑弧盎▓@之夢的確需要改進更全面的發(fā)展計劃?!?p> 兩人一來一往的交談,反而把邊晨給晾在了一邊,好在有人叫號,谷巳又默默無言,也沒征求她的同意,抱起人就往門診室走,也沒在管身后的傅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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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思盈
注1:這里用了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個民謠歌手曹方的一句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