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好像都是些老弱婦孺?方潛淵接過水杯,捧在手里并不燙,“謝謝!”
一旁的小孩子很是乖巧的搬著椅子,顯然是讓方潛淵坐下。
大家端著水杯坐下后,侯伯才走近屋子,顯然已經(jīng)交代了衣服的事。
“好了,你們?nèi)ネ姘?!”侯伯朝著幾個小孩子揚揚手,小孩們努力裝出來的認真瞬間消散,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侯伯又在和弦高閑聊,方潛淵感覺有些無聊,看著躲在門外的小孩,顯然他們也對“仙人”十分好奇——不對,這視線?方潛淵扭頭看去,原來他們更好奇小狼,小狼的個頭可要比他們高出不少,而且通體雪白,“那是大狗!”
方潛淵的言語并沒有得到應(yīng)答,相反,小孩們頓時歡笑著作鳥獸散了。
“是這樣……是這樣……”老婦人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方潛淵扭頭看去的同時,端起水杯喝了一小口——竟然是糖水?
一位和侯伯一樣滿臉皺紋的老奶奶,此刻輕撫著琉音的衣袖,眼淚奪眶而出,浸潤著皺紋。
“奶奶,怎么了?”琉音小心翼翼的輕聲問道。
“老婆子,這些是仙人,你在做什么?!”侯伯起身,向琉音走來,然后滿臉歉意的看著琉音,“對不起啊,你身上這件衣服就是老婆子給我們女兒縫制的新衣服?!?p> 琉音握住老奶奶的手,另一只手準備幫忙擦拭眼淚,老奶奶卻自己急忙擦拭,奈何眼淚還是源源不斷的涌出。琉音緩緩起身,抱住了老奶奶——
老奶奶卻是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見狀,方潛淵也急忙起身,水杯里灑出不少糖水。近在咫尺的方潛淵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勸慰,只好伸手接過琉音的水杯,似是糖水太甜,使得嘴里有些發(fā)苦。
侯伯拍了拍老奶奶的后背,聲音變得柔和,“老婆子,她不是她……不是她……”
顯然,思念女兒的不止老奶奶一個人。
“好了、好了!”侯伯的語氣恢復正常,試圖從老奶奶的懷抱里將琉音解救出來。
方潛淵看了眼站在侯伯身后同樣沉默不語的弦高,顯然他也不知道如何正確處理眼下的局面,老奶奶的哭聲實在不忍心去聽。
雖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確的,但眼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或許應(yīng)該宣泄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憋在心里總歸不好,“為什么是新衣服?”
侯伯微微一愣,輕嘆一聲,“清兒,清兒離開三十三年了……當初離開的時候,也像你們這么大年紀,或許她并不知道家里面給她縫制了新衣……”
三十三年?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然而縫制的游子衣,卻再也穿不到游子身上?無論手中線有多長,線的另一端卻并沒有被人牽著?方潛淵仿佛看見一截絲線在陰空中飛舞,明明沒有太陽,卻自己散發(fā)著光芒。
轉(zhuǎn)念一想,方潛淵看向侯伯——這也是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铰嫩橎堑倪~入暮年,只能彼此相互攙扶,就像是被自己的子女遺棄了一樣——
“她做錯了?!?p> 聞言,侯伯揚起眉毛很是認真的看著方潛淵,“不不不,清兒并沒有做錯什么?!?p> 隨后像是意識到自己在反駁上仙,侯伯的目光落在了地上,“我們有時也會說起,或許是我們?yōu)槿烁改柑^失敗,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么才使得清兒一去無蹤……所以,連個音訊都沒有……”侯伯的話說到最后細若蚊聲,像是怕人聽見一樣。
現(xiàn)在應(yīng)該和稀泥嗎?說什么一個巴掌拍不響?兩邊都做錯了?
方潛淵陷入沉默——千錯萬錯的父母嗎?
“清兒不是那樣的人!”老奶奶扭頭怒氣沖沖的朝侯伯說道,目光像是利劍一樣架在侯伯的脖頸旁。
“她必須是那樣的人!要不然——”侯伯也同樣大聲說道,目光接觸到老奶奶后急忙轉(zhuǎn)向一旁,有氣無力的小聲說道,“——要不然,只剩一個原因,所以她才……”
死了嗎?
寧愿接受自己的兒女棄自己不顧,也希望她還活著?
方潛淵的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鐵錘猛地敲撞,難受而又沉默的無言以對。
老奶奶臉上的憤怒變成驚恐,手足無措的連連搖頭,不知從何時起,忘記了哭泣,松開了琉音。
“她去哪了?”琉音牽著老奶奶皺巴巴又干枯的手,輕聲問道。
“修仙……”老奶奶的心情像是平復下來,不知為何的微微搖頭,同時擦去了淚痕。
“說不定,我們可以幫您找找她?”琉音看了眼方潛淵,隨后又看著老奶奶。
“真的嗎?”老奶奶的希望升起,攥著琉音的手,兩只手形成鮮明的反差。
“不用、不用!”侯伯急忙擺手,“她不回來肯定有她的事要忙,就算找到她了也不一定會回來!”
老奶奶伸出雙手握住琉音的手,似是由于太過激動而微微顫抖,“我……我也不求見她一面,只希望一件事……那一件事……”
知道她是否還活著嗎?
琉音連連點頭,淚珠蹦出了眼眶砸在地上,隨后淚珠不斷涌出在臉頰上練成了線,琉音似是未曾察覺一樣的繼續(xù)點頭。
“咯咯、咯——”屋外傳來凄慘的雞叫聲,隨后中年男子左右拎著一只大公雞走了進來,“抱雞母就留著吧?”
陌生人的突然闖入,使得老奶奶匆忙轉(zhuǎn)過身,松開琉音的手后繼續(xù)擦拭眼角的淚水,琉音也急忙抹去眼淚,好像屋內(nèi)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也抓走,留它一個也沒用!”侯伯向中年男子走去,侯伯朝著眾人微微拱手,然后和中年男子一起離開了。
屋外又傳來慘厲的雞叫聲,顯然所謂的“抱雞母”也慘遭毒手。
方潛淵拿起桌上琉音的水杯,遞了過去,扭頭看向弦高,“我們也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
“也好!”兩人似是不知道外面已經(jīng)天黑,琉音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糖水,然后放回了桌上,看著老奶奶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們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可以嗎?”
老奶奶微微一愣,似是不知道琉音為什么要向自己請示,木訥的點著頭,“好……”
眾人離去,唯有小狼回望著老奶奶,似是不解明明村民們都怕自己,可她卻視而不見,不僅敢靠近,而且沒有絲毫的畏首畏尾。
老奶奶站在門口,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
呼——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微風拂面,整個人又恢復了精神,轉(zhuǎn)移著話題,“我們這輩分好像出了問題??!喊侯伯,這是父輩,喊侯伯的妻子,卻是爺爺輩,都是人才??!”
雖然沒有人笑出聲,但明顯此刻的氣氛緩和不少,方潛淵繼續(xù)說道,“胖子,照明!”
金算盤就這樣淪為了燈籠,實在可悲。
“那邊在做什么?”弦高指著不遠處的光亮說道。
“走,去看看?!彼闹芎诓涣锴镉秩松夭皇欤f一走丟了,還要大家出來找迷路的“上仙”——那就太滑稽了。既然有光亮,就說明有人,不會有問題。
還不等方潛淵他們靠近,遠遠就聽見狗吠,弦高頓時不敢走在最前面了。
方潛淵默不作聲的竊笑起來,看來弦高和狗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或許是慘痛的過去。
小狼卻正好相反,聽見狗吠頓時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高聳的雙耳似乎就是它黑夜的眼睛。小狼繞開琉音走在最前,隨后停下腳步繼續(xù)凝望——
“汪、汪、汪!”
“看來對面的小老弟不知道我們這有個老大哥?!狈綕摐Y看著小狼很是開心。
越來越近,原來是個魚池,有幾個人正在撒網(wǎng)捕魚。
“汪!”一條體格明顯比小狼小的黃色大狗警惕著,似是通過叫聲讓眾人不要輕舉妄動。
小狼的尾巴高高豎起,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大黃狗,看樣子既不害怕也不恐懼,更像是終于找到了玩伴,微微咧著嘴——
“汪!”
小狼的叫聲或許沒嚇到對面的大黃狗,但實在是把方潛淵嚇得不輕,指著小狼扭頭瞪大眼睛的看著同樣震驚的琉音,“真是條狗?”
“小狼為什么會這樣叫?”四目相對,疑惑順著視線從兩端向中間蔓延,琉音突然笑了起來,顯得很驚喜,“小狼以前從沒叫過!”
笑容顯然也是會傳染,方潛淵拍了拍莫的肩膀,繼續(xù)指著小狼,“它也會說話?!?p> 然而預(yù)料之中的疑惑,剛剛升起便瞬間消散,莫顯然又在咬緊牙關(guān)。
居然無需解釋,就知道我在說什么?方潛淵挑著眉略顯驚訝,像是被人當場揪住小辮子一樣,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把常年沉默不語的小狼類比成莫,一方面是在說莫惜字如金,另一方面說莫是禽獸,反正兩方面都不是什么好詞。
“汪、汪!”小狼壓低前身,像是半匍匐在地,碩大個狼首像是抽筋一樣的猛地張望。
“是上仙——”站在岸邊說話的人正拱起手,卻看見一匹兇神惡煞、青面獠牙的巨狼向自己狂奔而來,嚇得他不假思索的急忙跳進水中——
“噗通——”水花四濺。
然而小狼并沒有停下腳步,褐色的眼睛此刻冒著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