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家的面

　　本來就坐立不安的方潛淵，聞言立刻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比缓罂吹搅鹨粽娴脑趲妥约轰伌帛B被，愈發(fā)如坐針氈，連忙站起身想要自己來，但在琉音的熱情下都最終無果——不好意思，實在是不好意思。

　　方潛淵像是要把自己后腦勺撓禿一樣。

　　終于，在琉音忙里忙外后，方潛淵洗漱完畢，望著僅剩自己一人的屋內(nèi)，方潛淵懊悔起來：怎么連句謝謝都沒有，木頭人嗎？當大老爺嗎！

　　唉——

　　要不現(xiàn)在去說一聲？方潛淵躊躇著，算了算了，明天再說吧！躺下后正張望著屋內(nèi)的一切——

　　房門卻突然被打開，琉音又走了進來，“把它忘了！”說著笑了起來。

　　而方潛淵則嚇得連忙裹緊了被子，一副像是看見鬼的表情——怎么一頭就沖進來了？幸虧自己不是在換衣服——不對啊，上次換衣服也是這樣，男女有別??！常識?。【瓦@樣，方潛淵啞口無言，驚恐又無助的注視下，琉音旁若無人的抱著小狼走出了屋子，關門的時候看著方潛淵嘿嘿笑著，“早點睡覺哦！”

　　呃——

　　不知道為什么，方潛淵突然有種狼入虎口的感覺——哦，是羊入虎口。

　　這不行，明天說完謝謝，要好好和琉音說一下這個推門而入的問題，這個問題很嚴重！方潛淵從納戒里取出辟谷丹服下，正準備吹燈入睡，才發(fā)現(xiàn)這燈又是仙家之物：燭臺之上是一塊正在發(fā)出光亮的石頭，燭臺底座上有個按鈕，輕輕一按，漆黑瞬間籠罩了屋內(nèi)。

　　舒適！總算不用再席地而睡，方潛淵不自知的淺笑著，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

　　一覺醒來，方潛淵維持著睡姿，夢境尚未退去——這是個相當古怪的夢，好像有個人一直在笑，笑得異常開心，以至于方潛淵一邊游走在夢里，一邊也跟著在笑。翻身起床，伸了個心滿意足的懶腰后，方潛淵打開門進入了前院。

　　“早呀！”琉音正圍著石桌坐在石凳上，“剛好趕上了呢！”琉音搓著手，臉上洋溢著笑容，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早?！弊笫诌吺谴箝T，然后是一棵梧桐樹，樹上嘰嘰喳喳的落著一群麻雀，再往右是坐在石凳上的琉音，最右邊的建筑好像是一座廳堂，廳堂階前是兩叢郁郁蔥蔥的梔子花，右邊的這叢似乎有些發(fā)黃，像是病了一般。

　　“聞到了嗎？聞到了嗎？！”琉音興高采烈地站起身，仿佛發(fā)現(xiàn)了寶藏一般，然后對著方潛淵招手，“快來！”說著，向后院一蹦一跳的走去。

　　琉音好像換了一身衣服？但方潛淵渾然不記得琉音之前穿的是什么樣。聞到什么？方潛淵仰起頭輕嗅著，好像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于是加快步伐，跟著琉音。

　　廚房為什么在后院？現(xiàn)在顯然不是奇怪這點的時候，只見兩大碗熱氣騰騰的蔥花面擺在廚房的案板上，丹姨笑盈盈地看著琉音，像是在贊嘆琉音對于時機得掌控，分秒不差。

　　“丹姨?！狈綕摐Y聲音有點小，仿佛還不熟悉這個稱呼，隨后目光轉(zhuǎn)移到蔥花面上，略顯疑惑。

　　“你們吃吧，我去煉丹了。”丹姨似是看出了方潛淵的疑惑，一邊笑盈盈的說道，一邊走出廚房，發(fā)髻上的步搖微微晃動著。

　　方潛淵異常老實，眼見丹姨離開以后，剛回頭，就看見琉音不知從哪找出了一個托盤，一邊轉(zhuǎn)移著蔥花面，一邊笑逐顏開的說著，“回家的面！回家的面！”不等方潛淵有什么反應，端起托盤后走得非常穩(wěn)健——仿佛絕不容許撒出一滴面湯。

　　方潛淵緊隨其后，正要離開廚房，琉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說道，“筷子，筷子！”很罕見，琉音沒有回頭看著方潛淵。

　　筷子？方潛淵回頭看向廚房，柴火灶臺、四方案板，四周的墻壁都顯得太過白凈——這廚房也太干凈了吧？取出兩雙筷子，方潛淵左顧右盼，并沒有找到醋——吃面當然要倒點醋！

　　離開廚房，方潛淵發(fā)現(xiàn)琉音走得實在太慢，以至于懷疑她是不是停下來等了自己。然后扭頭看了下后院，廚房旁是一間門窗緊閉的房屋，然后后院中央有一片花圃，對面好像是丹姨煉丹的地方以及臥室，“丹姨為什么不吃呢？方潛淵不再打量，快步走向琉音，“煉丹是什么意思？”

　　方潛淵又開始了提問模式，只見琉音依舊慢慢走著，等了片刻，“嗯?！?p>　　敷衍，明目張膽的敷衍，方潛淵哭笑不得，走到琉音身前，才發(fā)現(xiàn)琉音雙手端著托盤，雙眸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蔥花面，顯得聚精會神又小心翼翼。

　　到底是自己家，連腳下的路都不看，方潛淵暗暗贊嘆著，現(xiàn)在顯然不是提問的好時機。

　　終于，琉音走到前院的石桌旁。過了這么久，方潛淵不禁懷疑面估計都坨了。擺放好一人一碗面，琉音舉著手用手腕揉著眼睛，接過方潛淵遞來的筷子，雙眸又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面前的蔥花面，小心翼翼的伸出筷子，挑起的面仿佛重若千鈞，又仿佛舉重若輕一般，琉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渾然不覺眼前的方潛淵。

　　兩人都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出乎方潛淵意料的是，蔥花面并沒有坨。正當方潛淵風卷殘云的吃著面，突然感覺琉音在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琉音的蔥花面已經(jīng)吃完了，此刻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狼吞虎咽？剛才看琉音吃得挺斯文的，怎么這么快就吃完了？

　　話說能不能別一直盯著我？我吃東西這么好看嗎？

　　隨后，方潛淵突然發(fā)現(xiàn)了真相——琉音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盯著面，自己每吃一口，琉音就滿臉的羨慕，饞得仿佛她根本沒吃過一樣。

　　眼見琉音滿臉的羨慕，眼見琉音躊躇猶豫，眼見琉音欲言又止，方潛淵大概能猜到一點琉音的小心思。話說這蔥花面有那么好吃嗎？感覺也就是普普通通，十分家常的味道，細面配清湯，面條只微微露出面湯，然后被點綴著些許蔥花——至于饞得望眼欲穿嗎？

　　“你怎么哭了？”琉音的神情瞬間被關切所取代。

　　“嗯？”方潛淵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毫無理由會哭?。可焓植潦媚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在哭——這應該不算是哭，只是單純的在流眼淚而已。方潛淵如此想到，卻還是情不自禁的“咦？”了一聲。

　　“你不說的話，我連自己在掉金豆豆都不知道?！狈綕摐Y的語氣一如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掉金豆豆？”琉音詫異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這是在哭的意思，又見方潛淵泰然自若的吃著面，不禁笑道，“哪有人連自己哭都不知道的？”

　　“是啊，那就說明我不是在哭?！狈綕摐Y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面碗，將面湯一飲而盡——舒服，暢快！

　　心滿意足，只可惜今天是陰天，并不能懶洋洋的曬會太陽。眼見琉音開始收拾碗筷，方潛淵的懶散瞬間消失不見，急忙站起身準備自己收拾——“你把你的被褥全部抱出來曬吧？”琉音指了指院中的那棵梧桐樹，晾衣繩顯然是在那邊，隨后又繼續(xù)收拾著碗筷，“這些我自己來就行?！?p>　　方潛淵悻悻地收回手，只好按照琉音的安排行事，心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將被褥晾好，方潛淵發(fā)現(xiàn)一旁的梧桐樹上棲息著一群麻雀，走近梧桐樹，才發(fā)現(xiàn)這些蹲在枝丫上的麻雀，體型是在太圓潤了，像是一個個梨子一樣，渾然沒有鳥的那種輕盈曲線。

　　“嗯？！”方潛淵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琉音！琉音！你快來！”明明想大聲驚呼，卻壓低著嗓音，疾呼道。

　　“怎么了？”

　　眼見琉音走了過來，方潛淵連忙側(cè)身指著梧桐樹的一個枝丫，只見枝丫上棲息著一只鳥：燕頜雞喙，長頸斂翼，鵝黃遍布其身，修長的雙足不僅使得身形挺拔，而且更使得狹長絢麗的尾羽能夠盡情舒展。方潛淵更注意它額上亭亭玉立的紅冠，心情澎湃難以遏制，“鳳……鳳凰！”

　　“哈哈哈。”琉音哈哈大笑起來，并沒有像方潛淵那般激動，“它是庶雀呀！”

　　“庶雀？”方潛淵看著這只有巴掌大小的庶雀，連連搖頭“不不不，這就是鳳凰！”語氣非?？隙ā?p>　　“小黃，來——”說著，琉音舉起手，伸出食指，只見庶雀聞聲振翅，盤旋了一圈竟然落在了琉音手上，一眾麻雀也嘰嘰喳喳起來，琉音對著麻雀們爭辯道，“你們已經(jīng)吃飽了，地上還有碎米呢！”

　　方潛淵頓時圍著琉音開始左右繞圈，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口中的鳳凰。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一下，但終究無法鼓足勇氣——準確的說，方潛淵滿腦子回蕩著一句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手就這樣僵硬的懸在和庶雀之間，腳步并沒有停下，不斷地畫著圈，顯然是因為太過激動。

　　快看吶，這有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