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美的風(fēng)景
“鳶兒，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嚇到？”
“沒事，多謝大哥關(guān)心?！睋u了搖頭，她便進(jìn)了屋子里。
“清云哥，她對你也這么冷淡么？”這樣一瞧，他心里莫名好受了很多。她不是只對他一人不想搭理，而是連自己的親大哥也不想多說一句話。
花清云緘口不言，鳶兒和他越來越生疏了。
屋子里，綠梅的清香溢滿了整個房間?；o鳶不動聲色的看著在她位置上的背影，在書院坐輪椅的男子只有一個，大皇子北棠鈺。
“不好意思，動了你的東西?！彼D(zhuǎn)過身，消瘦的臉依然清美，就像空谷里的蘭花，十分雅致。他看見了她桌上寫的字，不知不覺便入了神。她的眼睛深邃如夜，巴掌大的小臉兒不喜不悲，真是個倔強(qiáng)的孩子。
“臣女見過大殿下?！?p> “免禮，你叫花無鳶吧？”
“是?！钡兔寄?，北棠鈺是最沒資格競爭皇位的，所以他的一生便是做了一個閑散的王爺，壽終正寢。那輩子，她和他的交集并不多，他不是北棠月的威脅，所以，她自然也不會將他放在眼里。
“為什么想做女官？”他很好奇她的想法，女子不應(yīng)是相夫教子么，何苦要在外面拋頭露面，做這些辛苦之事。更何況她是花家嫡女，縱使容顏有損，一輩子也會衣食無憂。
“殿下可以不爭，但臣女不行。”她靜靜的凝望著他，唇畔的笑意多了一抹輕蔑。北棠鈺想獨(dú)善其身，但她怎么可能讓北棠家如此安逸。不管是誰，她都要讓他們不得善終。
嘲諷的目光如一根刺一般扎進(jìn)了他的心里，他一直不想去面對的事，竟被她血淋淋的說了出來。
“殿下若是沒事的話，臣女還有要事要忙?！?p> 北棠鈺挪動輪椅，平靜的眸子里似乎落進(jìn)了灰塵，泛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o鳶，她的野心似乎并不比他的幾個弟弟的野心小。她真的只有十二歲嗎，沉穩(wěn)精明得讓人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掉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無鳶，你說這次該考考這些小兔崽子什么題目，真是想得我頭疼。咦，大殿下也在，微臣見過大殿下?！彼苁窍矚g北棠鈺，不驕不躁，謙遜有禮，什么都是一點(diǎn)就通。
“老師不必客氣，還是和以前一樣，莫要再叫我大殿下?！?p> “也好，叫大殿下我也叫不習(xí)慣。對了，這是我的小助手花家小姐花無鳶，是個很能干的小姑娘?！彼芗?xì)致的處理好他吩咐的事，也能給他提出很有意思的建議。
“嗯，的確很能干?！?p> “殿下過獎了。”她的聲音低沉，沒有半分起伏?！按笕擞X得這個題目如何？”
“如何安置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難民和乞丐？”周云起低眉凝思，這個題目比起之前讓他們寫用兵之道，治國之策要新穎得多。
“百姓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身為皇子臣子，亦應(yīng)為百姓謀福，以人為本，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臣女認(rèn)為一個人的地位有多高，他的責(zé)任便有多重。”
“你這小丫頭若是為官，定是個好官?！敝茉破瘘c(diǎn)頭稱贊，他被她一席話說得甚是慚愧。她的思想，她的見識完全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有時，他都不自覺地把她當(dāng)作一個能給他很多意見的知己，朋友。
“大人說錯了，臣女已經(jīng)是官了，而且是八品女官。”
他一愣，淡淡的嗓音只是在闡述一個既定的事實(shí)，她依舊是素凈的坐著，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仔細(xì)一瞧，她的眉宇間隱隱流露出一絲運(yùn)籌帷幄的自信。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搏擊長空的鷹，也許眼前的少女會改變北棠。
北棠鈺沉默著，他自以為見識過各色各樣的人，算是見多識廣。雖說不能猜透別人心中所想，但也能看出一二。但眼前比他小九歲的女孩兒，如一潭死水那般平靜，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無鳶，你不會是想進(jìn)朝堂吧？”他下意識的便問出了口，朝堂之上，還未有過女子上朝。她要是進(jìn)了朝堂，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畢竟沒有先例。
“大人，沒有哪條規(guī)定不允許女子上朝堂吧。臣女記得北棠的律法里只有后宮不可干政，而無鳶自然不會是后宮的人，何況不想當(dāng)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p> “甚有道理，你的才華，為官之道的確不輸任何一個男兒?！彼窃絹碓叫蕾p這個小丫頭了，頗有一種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想想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他的頭就有些疼。
“大人過獎了，千里馬常有，但伯樂不常有。大人對無鳶的賞識之恩，無鳶沒齒難忘?！彼难劾镩W爍著真誠的光芒，若沒有周云起，興許她現(xiàn)在還在藏書閣，仍需走一些彎路才能晉升為八品女官。
“花相國有個好女兒?！狈讲潘f的話，讓他心情十分美麗。如此進(jìn)退有度，落落大方，談吐淵博的女兒，讓他很是羨慕花程阜。突然覺得，太子退了婚，有點(diǎn)兒得不償失?？上膬鹤佣家呀?jīng)成家立業(yè)了，不然他定要上花家定下這門親事。
中午，陰沉的天氣終于撥開云霧，見到了一抹并不太溫暖的陽光。陽光灑在冰雪上，就像一顆顆小鉆石般閃耀，屋檐下的冰錐隔半晌便滴落一顆水珠，她靜靜的凝望著濺在雪地上的水，思緒回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死牢。
“你在看什么？”北棠羽走近她的身邊，她一直望著地面好一會兒了，但地面上除了冰雪什么也沒有。
“上面的水滴落了下來?！彼幕貞?yīng)了一句，整個人似乎籠罩在了一個白霧繚繞的世界，裊裊的霧氣朦朧了她的身影。她就像一座被冰山圍繞的孤島，沒有人可以靠近。
北棠羽怔怔的望著冰錐下的水滴落在地上，他不懂，這有什么好看的。
“這是我見過最美的風(fēng)景?！币?yàn)檫@一抹風(fēng)景，已經(jīng)融入了她的靈魂。落下的水滴，讓她看見了她自己。
不知為何，他的心揪緊了。以前，他看不懂她的眼睛，而此刻她的眼睛很純粹，只是純粹的看著眼前落下的水滴，如此渴望，如此執(zhí)著，如此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