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牢獄。
昏暗潮濕的地牢中,只有一盞油燈,發(fā)出幽幽的黃光。陳年已久的殘破木桌旁,一個面容猙獰的魁梧大漢身穿典獄長的衣服,自斟自飲著水酒。
一片寂靜之中,只有滴水聲和木草被翻動的聲音,以及一些囚犯的呻吟。
這樣的環(huán)境著實會把人逼瘋。
“噠噠噠……”有腳步緩緩響起。
典獄長那一片死寂的眼神中有了些許神采,他放下了酒杯,虛瞇著眼盯著地牢口。
諸葛柔光從黑暗中走出,目視著那可以嚇哭三歲小孩的大漢的臉,微笑道:“大伯。”
“柔……光?”典獄長微微一愣,轉(zhuǎn)瞬間懂了,旋即朝諸葛柔光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他身后還跟著人。
典獄長沉聲道:“是那位?”
諸葛柔光點頭。
“讓他跟我來?!卑殡S著嘎吱嘎吱地響聲,典獄長起身。
慕寒立刻跟上。
身后有諸葛柔光的傳音傳來:“我本想收買原典獄長,但這樣風(fēng)險太大。后來我用了一些手段,將這個位置換成了諸葛家族的人。這是我的大伯?!?p> 隨著彎彎繞繞,慕寒的心逐漸懸起,心跳也在加快。
臨近了,臨近了……
“就是這里了。一刻鐘,必須出來。”典獄長沉聲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慕寒抬頭。
當(dāng)監(jiān)牢里那瘦弱的背影因為身后的聲響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時,慕寒隔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看見了那記憶中無比熟悉的輪廓。
也許是血脈相連,也許是心有靈犀,當(dāng)黑暗中的人看到同在黑暗之中的慕寒時,她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娘?!蹦胶难劭魸駶櫫?,他的手穿過監(jiān)牢的縫隙,扶住了母親孱弱的肩膀。
“娘,讓你受苦了……”
慕母聲音無比干澀,伸出手落在慕寒的臉上:“寒兒,真的是你嗎……”
“是……是我!”感受到那掌紋間的粗糙,慕寒的心在戰(zhàn)栗。
他不敢想象這將近一年來母親遭遇了什么,只知道,在那最艱難的時刻,是母親一人抗下的。她也許每日,不,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自己。
那一日,牢車上母親的眼神,與此刻那在黑暗中發(fā)光的眼神重合起來,慕寒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娘,我來了,我來了!”慕寒像個孩子一樣低聲哭喊著。
慕母溫柔地?fù)崦胶哪橆a,揩拭著他的眼淚,道:“寒兒,別哭。一個人在外,委屈你了……”
“比不上娘的苦……娘,讓你受苦了!”
那積壓了太久的情緒,在這個瞬間盡皆宣泄而出。
良久之后,慕寒和慕母都漸漸平靜下來。
“娘,明日,我便救你出去!”
這話說出的時候,慕寒感覺到了莫大的罪孽。因為,他來了,卻還要讓母親在這受一日的委屈。
慕母笑了,道:“我等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沒事。”
“母親,時間不多,我要走了……”慕寒囁嚅著說出這話。
“去吧?!蹦侥肝⑿?。
慕寒用力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背過身去,雙拳緊握。
明天,就結(jié)束了!
只是當(dāng)慕寒一步步朝外走去的時候,慕寒忽然感知到了一聲虛弱沉重似乎是將死之人的呼吸。
只是一聲。轉(zhuǎn)瞬即逝。
甚至慕寒懷疑自己聽錯了。
“似乎,來自盡頭?!?p> 慕寒猶豫了一下,回頭朝監(jiān)牢最深處看去。
母親被關(guān)押的地方很深,就在最后的廊道的一側(cè),而在廊道的盡頭,還有一間牢房。
隨著慕寒看去,慕寒感覺到自己的視線似乎都被吞噬了。
那,是絕對的黑暗無光之地。
除了黑暗,什么都沒有。
慕寒開啟了陰陽瞳一瞬,卻被什么擋下了,無法看穿。
“那個牢籠,不是單純的牢籠?!蹦胶牡?。
牢籠,好像由特殊的材料打造而成,甚至像是一座陣法,鎮(zhèn)壓著其中的存在。
“里面,有大恐怖?!蹦胶械搅诵募隆?p> 慕寒留了個心眼,隨后離去。
就在慕寒離開之后,慕母旁邊的一座牢籠里,一個蓬頭垢面的人冷笑了一下,拿出了一塊通信的元器發(fā)出了信息。
……
就在慕寒、諸葛柔光、公羊明三人在九龍城安置下來時,一則公告突然傳遍了九龍城。
“次日午時,殺害七皇子元兇之母行刑,斬首示眾!”
三人震驚,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九龍牢獄,見到的,是奄奄一息的典獄長,以及被打開的空的原本關(guān)押著慕母的牢房。
慕寒腦中“轟”了一聲,眼神在顫抖。
典獄長,也就是諸葛柔光的大伯,氣若游絲地道:“有眼線……你們前腳走后,就來了一個元尊將我重傷,帶走了他的母親?!?p> “此地不宜久留!走!”諸葛柔光臉色一變,喝道,就要攙扶起大伯。
“嘎吱——”
突然,一扇牢門開了,走出來的,是那個蓬頭垢面的囚犯。
“來了,就別走了?!彼穆曇粲行└蓡?。
他的氣息慢慢強(qiáng)大起來,赫然是一名元尊。
公羊明輕嘆一聲:“你們先走吧。此人交給我了?!?p> “大言不慚!”
那“囚犯”冷喝一聲,很快攻來,卻被公羊明攔下。
只是一交手,那“囚犯”臉色就是陰沉了下來。
對方……比他強(qiáng)。
“事情敗露了!走!”
諸葛柔光咬牙,背起自己的大伯。
慕寒沒說什么,和諸葛柔光迅速離開。
……
是夜。
“現(xiàn)在怎么辦?”諸葛柔光沉聲道。
慕寒冷靜道:“明日,我自己動手。到時候,諸葛家族都不要再牽連進(jìn)來了。”
諸葛柔光嘆息了一聲:“這次,是我失算了?!?p> “滅江王,在請我入甕呢?!蹦胶凵癖洹?p> 安插眼線,抓人離開,發(fā)布公告,為的就是把自己逼出來,逼自己在刑場上現(xiàn)身。
慕寒原本想著,劫獄之后由二王掩護(hù)直接安全離開。但現(xiàn)在,就要在滅江王眼皮子底下動手了。
“不成功便成仁。”慕寒心道。
諸葛柔光吐氣,道:“現(xiàn)在我們的底牌滅江王還不知道。這也是你的機(jī)會。”
慕寒點頭。
按照公羊明所說,現(xiàn)在還不能讓天霧王破界而來,否則驚動滅江王,便失去了最后營救慕母的機(jī)會。
“早一分晚一分都不行!”慕寒心道。
……
對于慕寒來說,這一夜,格外得漫長。
無數(shù)的擔(dān)憂如萬蟻噬心般讓他煎熬。
在這樣的折磨之中,一夜過去了。
翌日,是烈陽高照,但慕寒的心頭卻有些沉重。
處刑的地方,是九龍城中軸線上的刑場。刑場之上,兩個赤裸著上身的大漢扛著鬼頭大刀,就站在刑場中央。
九龍城,就在天水皇宮腳下,元師不少,但最多的,還是百姓。
此刻,無數(shù)百姓聚集在刑場,人聲鼎沸。
慕寒在人群中,自是聽到了無數(shù)關(guān)于自己以及自己母親的非議。畢竟這三千州還是天水皇室的天,還是滅江王的天,一切輿論都由統(tǒng)治者說了算。
在慕寒的感知中,整個刑場,沒有多少元師,包括那兩個劊子手,也是普通人。
慕寒明白,這是規(guī)矩。
雖然修士和凡人共同生活在這三千州,但元師不允許干涉凡界。慕母是普通人,所以行刑也必是凡人。
但慕寒更加明白,一旦自己出手,就意味著元師干涉了凡界,屆時,等待自己的,便是天羅地網(wǎng)。
慕寒換位思考過,如果滅江王知道自己會來,何不直接在人群中抓住自己?也許,后者更多的抱著一種貓戲老鼠的心態(tài),想要讓自己感受到希望,隨后又是無盡的絕望,以此來報復(fù)自己。
當(dāng)然,如果滅江王夠殘忍,他就不會讓自己死,而是施以無數(shù)的刑罰。
時間,一寸寸地從慕寒握緊的拳縫間流過。
終于,午時到了。
慕寒看到了被木枷、桎梏、腳鐐控制著的母親。她被人推著,走上了刑場。
“公羊先生應(yīng)該發(fā)出信息了?!?p> 慕寒望向母親,她的臉色平靜如常,絲毫不像即將被處刑的人。
當(dāng)慕母被即將被推著跪在兩個劊子手前方的時候,慕寒動了。
身影化作風(fēng)影,瞬間出現(xiàn)在母親旁邊,三腳分別踹飛了三人,青雨劍出,隨著三聲碎裂之聲,控制慕母的刑具已經(jīng)被盡數(shù)斬斷。
這一切不過在電光火石間發(fā)生,當(dāng)人們意識到發(fā)生什么的時候,慕寒已是攙扶著母親靜靜地站在那里了。
人群一片嘩然。
慕寒沒有動,因為他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
鐵甲鏗鏘之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刑場在頃刻間被包圍,而百姓在被迅速驅(qū)逐。
而慕寒的眼睛,自始至終只看著天水皇宮的方向。
那里,一道金色的人影踏空走來,由遠(yuǎn)及近。
滅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