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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里尋她千百度之農(nóng)婦篇

240.護法者

  對于柴伐北的提議,正貞帝有些心動,不為銀子,只為德政之舉。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不能破,可若是德政之舉,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本朝稅賦本就不多,商稅更少。若有此舉,不用抬高稅賦,便可有大把的銀子入庫。

  只是此事,還是不能繞過六部,尤其是禮部。若此事得成,禮部那些官員,怕也要和工部戶部一樣笑開了花吧?

  作為一個已經(jīng)執(zhí)掌天下十幾年的帝王來說,如今他的眼光,早已不再局限于內(nèi)庫能有多少銀兩,他更看重的是這個天下的富庶,更看重百姓對他的評價,史書對他的評價。

  若開商戶子能讀書科舉的先河,這是大大的德政,更是一舉數(shù)得的事情。正貞帝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十分滿意。這個駙馬雖然不能為官,可他所起的作用,可比那些為官者大多了。

  他便痛快地答應(yīng)了柴伐北,寫了一道手諭,讓他自己找華相去了。幾位閣老正對他滿意著,他又是給禮部變相送銀子的,不信華相不允。至于如何分成,罷了,隨那小子去吧。

  柴伐北很上道,照舊按與工部分成的法子來,華相裝模作樣地沉吟了片刻,允了。

  柴伐北美滋滋地拿了幾張空白的禮部特批的準考證書來,這東西別看一般的讀書人唾手可得,對于那些商戶人家來說,卻是夢寐以求的東西。

  懷里揣著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的入學(xué)資格證書和禮部特批的準考證書,柴伐北十分有底氣地回了錢唐。剩下的事情簡直就是水到渠成,他都不用插手,柴文道一個人就可以辦得極妥帖極漂亮。

  當(dāng)然他也不好就這么放手,最起碼捐銀子最多的那個商戶,有可能直接獲得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這件好事,還是需要他放出風(fēng)去的。

  做這種事,柴伐北是老手。根本不用自己出馬,只對下人放出口風(fēng)去,或者在外面鋪子里送貨進來的時候,裝著沒看見人家和家里人閑談幾句,這話便瞬間傳遍錢唐州。別說錢唐城里的商戶了,就連下屬幾個縣里頭,都有商戶蠢蠢欲動,大冬天的也不嫌趕路辛苦,紛紛跑到錢唐來,甚至還有放出話要把石料人工之類的包了的。

  商戶人家不缺錢,但他們?nèi)睓?quán),缺地位,缺尊嚴。家里有了讀書人,可能得不到權(quán),但能得到尊嚴,家里人也可以將綢緞光明正大地穿上身,金首飾插在頭上。

  柴文道原本設(shè)想的利用商船運輸鵝卵石的法子也很見效,有些商家還從中發(fā)現(xiàn)了盈利的法子,有時候跑船的時候難免會跑空船,如今卻可以順便掙上一筆。柴文道把規(guī)矩寫得很清楚,只要你拉了夠數(shù)的石塊來,就有一次免稅賦的憑證,上面印著官府的大印,官府也有記錄,將商家的姓名船號記得清清楚楚,三年之內(nèi)均有效。

  一時之間,錢唐江面上船來船往,竟是比往年熱鬧許多。還有積極納捐的、主動包人力伙食的、詢問多干活兒有多少工錢的等等,把柴文道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候連家也不回,直接就睡在了衙門里。

  柴伐北便也不好意思閑著,他身份高,出身又討喜,偶爾還會傳授那些有志讀書科舉的商戶子幾句科舉經(jīng)驗,很快便成了柴文道的得力助手。

  錢唐州的一眾屬官很興奮,跟著這樣的知州干活兒,做成這樣一番事業(yè),以后的仕途定會順當(dāng)許多。又不用他們出錢,只按照知州定下的規(guī)矩行事,還能接受一二商戶的孝敬,這個冬天過得就十分充實愉快。

  柴文道叔侄倆計算了人員安排,又經(jīng)實際測試之后,很快便將最佳人員安排尋找了出來。人心齊泰山移,原料源源不斷,按工計酬的方式又大大地調(diào)動了人力的積極性,筑堤的速度便十分驚人。

  高媛教給他們的很多算學(xué)的基礎(chǔ)知識,比如兩點之間線段最短啊,面積體積計算方式啊等等派上了大用場,堤壩十月開工,到了來年正月的時候,就已經(jīng)到了要合龍的時候。

  柴文道特意請了高媛去看,見那堤壩自南北兩端遠遠地直奔中間的小島而去,只在尚有一丈之處各有兩個缺口。南湖之水與江海相連,是道活水。放在平日自然盡享交通之便,如今便是大大的麻煩。江水洶涌,奔瀉而下,若不及時阻斷,勢必將中間小島沖塌,幾個月的功夫就要功虧一簣了。

  高媛問:“左右堤壩上的人可安排好了?”

  柴文道點頭:“安排好了,只等中間合龍,便過去加固?!?p>  “送我過去吧?!备哝缕届o地道。

  柴文道十分猶豫:“娘,此舉有些風(fēng)險……”

  高媛打斷了他的話:“如今這個局面,若換一般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江水如此湍急,怕要搭進幾條人命去才成。不如我去,東西我都預(yù)備好了,也在家練了許久,只不過是個快字罷了,無妨?!?p>  柴文道還是下不了決定。

  高媛道:“文道,我是你娘,你自是心疼我??晌胰舨蝗?,你可知會有多少娘心疼兒子?”

  柴文道哭道:“都是兒子無用,連累娘去冒險?!?p>  高媛笑:“這有什么好冒險的?告訴你個好主意,撐艘?guī)Т摰拇^去,就算是翻了,只要你把船撈上來,你娘我也會平安無事?!?p>  這樣的船有的是,柴伐北親自撐了過來,還要親自送她上島。柴文道打死也不干,高媛卻直接上了船,對柴伐北道:“走吧?!?p>  柴伐北拿船篙在岸上一點,小船如利箭一般直奔水面,柴文道想攔,哪里攔得?。恐缓镁局木o緊地盯著,生怕一個眨眼就不見了那母子倆。

  堤壩上幾千雙眼睛也都聚焦在了湖面上那艘孤零零的小舟之上,錢唐城里的人都知道,知州和駙馬的娘,是朝廷封的賢良夫人,更是神仙座下護法,對于他們看著著急沒法子的合龍之事,人家可是有仙法的。

  柴伐北撐著小船遠遠地繞開急流,從相對和緩之處靠近了小島。高媛問他:“可能將船停靠在小島邊上?”

  柴伐北毫不猶豫地將船??吭诹诵u邊上,和高媛一起上了岸,那小船正在島邊晃晃悠悠,大有一個勢頭不對、就要自己溜走的架勢。

  高媛對柴伐北道:“兒子,怕不怕?”

  柴伐北豪爽地道:“和娘在一起,有什么好怕的?!”

  高媛大笑:“好,不愧是我高媛的兒子。來,今天就讓那些人看看,什么是仙術(shù)!”

  小島上雜草叢生,正月里已有嫩草在枯草下發(fā)芽,高媛踩著枯草走到一邊,只見腳下的土地已經(jīng)有一部分松散了,還有泥土正不斷地被江水沖刷走。

  她也不猶豫,對著柴伐北道:“扶著娘些?!?p>  柴伐北知道她這些天在家練習(xí),時有脫力之事,便伸出雙手,將她扶住了。

  高媛閉眼深吸了幾口氣,雙手齊齊地猛地推了出去。倒不是她故意???,而是在練習(xí)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這樣的方式最省力,也能弄出最多的石塊來。

  岸上眾人齊齊驚呼,只見無數(shù)麻袋憑空在賢良夫人的雙手之間出現(xiàn),齊齊地落入急流之中,只消片刻,便將那一丈之距縮短了一半。

  高媛緩了緩,讓柴伐北扶著自己往前走了走,越到后面越需要集中精力,也更需要速度。

  她一鼓作氣,將剩下的半丈缺口盡數(shù)堵上,空間里裝有石塊的麻袋頓時下去了一多半,自己也眼前發(fā)黑,搖搖欲墜。

  柴伐北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擔(dān)憂地喊著娘。

  高媛還有意識,低聲道:“快讓人繼續(xù)投石塊。”

  她只是筑了窄窄的一道,若沒有石塊補充,很快會被江水沖走的。

  柴伐北抬頭看了看道:“叔父已經(jīng)安排了人手,已經(jīng)往里繼續(xù)填充了,很快就會填充完畢,不會有事的?!?p>  柴文道已經(jīng)沖了過來,顫抖著聲音低聲喊她,眼圈兒紅得不行,臉上猶有淚痕。

  高媛睜開眼睛,虛弱地笑道:“傻孩子,有什么好哭的?這可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別人想求還求不來呢?!?p>  其他人敬畏地看著她,盡管人來人往,但都小心地避開了這母子三人。

  高媛道:“咱們讓一讓,還有一處呢。”

  柴伐北哭道:“娘,下回吧?!?p>  高媛?lián)u頭:“不成,若再等一夜,這小島定保不住,咱們剛才就白干了。”

  對柴文道囑咐:“再去讓人弄些麻袋裝的石塊了,我計算有誤,剩下的不夠用了?!?p>  柴文道只好命人將她要的東西盡數(shù)運來,高媛將手放在那些裝滿了石塊的麻袋上,麻袋一個個消失,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到了如今,自然也沒有辦法繼續(xù)掩飾了,好在叔侄倆早就給她找好了極佳的理由,說她學(xué)了神仙的五鬼搬運之術(shù),這才打消了別人的驚慮。

  等高媛再次將剩下的那張缺口堵上之后,心中一松,整個人便徹底地暈了過去。

  叔侄倆大驚,柴伐北背起她就跑,早有腿腳快的在前頭飛奔,喊著讓人讓路。眾人一看正是剛才大顯神威的賢良夫人,又有駙馬和知州滿臉焦慮地飛奔,紛紛讓開道路,讓著母子三人過去。也不知是哪位帶頭跪下,沿途眾人竟紛紛效仿,跪下磕頭,對這個夫人致以最純樸的謝意。

  柴文道一邊跑一邊喊:“投石!”

  距離剛合龍的缺口最近的人,便把推車里的石塊盡數(shù)倒了下去,這可是人家一個婦道人家拿命拼來的,可不能在他們手里給廢了。

  高媛這次昏迷,一天一夜之后才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大家子都整整齊齊地站在床前看著呢,枕頭邊是兩個小腦袋,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見她睜開眼睛,立刻笑了出來。

  “祖母醒啦。”

  呂開妍和壽康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掉了出來,柴文道怕家里人擔(dān)心,根本就沒說帶高媛去哪里。誰知道好好的一個娘出去,回來卻是昏睡著被柴伐北背回來的,兩個人慌得六神無主,這才意識到這個婆婆對這個家的極端重要性。

  好在高媛只是昏睡而已,請來的幾個大夫都聽聞了堤壩上的事情,無不盡心竭力地醫(yī)治,只是熬出來的湯藥無論如何也喂不進去,把一大家子都快急死了。

  叔侄倆齊刷刷地跪下去,其余的人也都跪了下去,就連壽康也不例外。

  高媛急了,虛弱地道:“快起來,快起來?!?p>  強撐著要坐起來,卻身子發(fā)軟,只仰了仰頭,便又重新摔回到枕頭上。

  一家子趕緊爬起來,扶她起身的、往她背后塞軟墊子的、蓋被子的忙個不停。

  高媛笑道:“這樣才好,明明知道我最煩這個?!?p>  對呂開妍道:“去給我端碗粥來,餓死我了?!?p>  呂開妍流著眼淚笑著出去了,片刻之后便端了碗粥進來,柴文道接過來,親自拿了勺喂她。

  高媛直接伸手把粥碗端過來,呂開妍在這碗粥上下足了功夫,不稠不稀,不燙不涼,正好一口氣喝光了。

  把空碗往柴文道手里一塞,埋怨道:“就煩你們讀書人這個折騰勁兒,哪如我這樣痛快,再給我端一碗來,太少了?!?p>  一家子見她吃得豪爽,心臟紛紛入位,端了粥來,高媛又盡情喝了兩碗:“差不多了,等消化消化再吃?!?p>  有了三碗粥入肚,身上也有了些力氣,問柴文道:“外頭怎么樣了?”

  柴文道歡喜地道:“主體已完工,剩下的便是再填充些砂石土方罷了,盡可以慢慢做?!?p>  高媛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趁著如今剛剛合龍,士氣正旺,該一股腦兒填了才好?!?p>  柴伐北笑道:“娘放心,那些人如今就是讓他們停工怕也不肯的。還有許多人特意過來看,說是要看娘這個護法的神跡呢?!?p>  高媛笑:“讓他們看,跟他們說,誰要是往堤壩上加了土石,神仙就會保佑誰?!?p>  柴伐北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立刻轉(zhuǎn)頭找個下人嘀咕了幾句,下人飛奔著傳小道消息去了。

  高媛最擔(dān)心的卻是眾人的議論,可別把她傳成什么害人的鬼才好。

  叔侄倆都讓她放心,說城里已經(jīng)有人提議,要給她立廟了,說是這樣能將神仙護法留在錢唐,保佑錢唐風(fēng)調(diào)雨順。還有人建議給她塑像的,就安在那個小島之上。有人說光塑像不成,還得立碑記載下來才成……

  高媛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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