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壞女孩
窗外日落西山紅霞飛。
1201號病房的兩張病床中間的床頭柜上擺滿了紙盒飯，這是醫(yī)院的病號餐，一個菜色5美元，兩位病人正愉快的享用今天的晚飯。
其實在接近飯點(diǎn)的時候林年正認(rèn)真思考著這次任務(wù)執(zhí)行部給不給包飯，但還沒等思考出個結(jié)果臨床的海倫娜一口就包下了他今晚的晚餐，說是相逢不如曾相識，我跟Richard你今天一見如故，這頓飯就包在我身上。
林年頓時就被感動了，覺著人美心善這個詞果真不是空穴來風(fēng)，立刻說這感情好啊，當(dāng)初革命戰(zhàn)士們的友誼大多就都是從半塊饅頭開始的...于是立馬爽點(diǎn)三個菜色，海倫娜又說Richard你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點(diǎn)哪兒夠，于是大手一揮，三個菜色來了個指數(shù)翻倍，他們的床頭柜上就擺滿了現(xiàn)在琳瑯滿目的盒飯。
這種待遇讓林年頗有種夢回仕蘭中學(xué)的感覺，最開始高一吃食堂的時候小天女總也會這樣悄悄咪咪摸過來坐他旁邊瞅著他的飯盤，大大咧咧的說這點(diǎn)菜哪兒夠吃？打飯的阿姨帕金森又犯了吧？于是硬拖著林年去打飯口插隊加菜，那些排隊的學(xué)生看見插隊的人是小天女也不惱畢竟在仕蘭高中里有錢人有特權(quán)，美女也有特權(quán)，兩者加一起特權(quán)大過天，但在看見后面拉著的林年表情就感覺中午要多添一道‘三吃現(xiàn)充’的菜色了。
這導(dǎo)致現(xiàn)在林年看著漂亮的海倫娜越看越像遠(yuǎn)隔天邊的蘇曉檣，不經(jīng)找起了雙方的異同，有錢、大方不談，起碼在性格上兩者還是有些差異的，蘇曉檣顯得很有魄力，平日里一副‘女兒當(dāng)自強(qiáng)’、‘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勢。
但海倫娜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十分鄰家的親近感，能抱著枕頭微笑著跟你聊她五歲時的生日禮物是一只比她還大的布偶熊，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布偶熊就好像她能保護(hù)自己不受侵害一樣。
起碼林年還記得當(dāng)時在仕蘭餐廳吃飯時，蘇曉檣跟他吹牛逼說的是她五歲生日禮物是樂高新款的寫實自拼積木軌道火車，里面有山有水還有火車站，鋪滿了她家一整個車庫，火車?yán)@軌道跑一圈的時間夠泡一碗方便面，聊到最后還特別問了林年要不要今天晚上去她家一起吃泡面...哦不，玩軌道火車。
“Richard，你知道嗎？好萊塢里的人大多都很迷信，他們會天價請紐約出名的占卜巫婆來算他們的事業(yè)運(yùn)以及忌諱?！?p> “巫婆？好萊塢的人也信算命這一套嗎？”林年夾了一筷子雞排進(jìn)自己的盒飯里好奇地問。
“信的，越是大導(dǎo)演、大明星越信，就像我爸爸?！焙惸纫Я艘恍】谖魉{(lán)花點(diǎn)頭：“你看過‘最后一滴眼淚’嗎？”
“看過，很經(jīng)典，我們學(xué)校里的文學(xué)部組織我們?nèi)嗫戳?。”林年下意識說。
“‘貝塔’，注意，別把自己的真實生活代入進(jìn)角色了?！睙o線耳麥里立刻響起了萊德的提醒聲。
不過還好看起來美國高中也有文學(xué)部這種東西，海倫娜并沒有起疑笑了笑說：“那部電影就是我爸爸高價請巫婆來詢問他怎么才能繼續(xù)火下去，巫婆回答說：你要有痛苦、要有淚水、要有必要的罪惡、也要有沉淪的心。于是他才決心從科幻電影上轉(zhuǎn)型到文藝片進(jìn)而拍出那部電影的。”
“戛納電影節(jié)上獲得了獎項，看起來那個巫婆有點(diǎn)道行?！绷帜暾f：“我其實以前在唐人街也算過命?！?p> “你算了什么？愛情還是學(xué)業(yè)？”海倫娜好奇地看著林年，那雙眼睛映著窗外的晚霞美的讓人幾乎心跳停止。
“沒...算命的說我從小缺愛長大缺鈣，我沒信他，因為如果現(xiàn)在算命的都能兼職做血鈣含量測定，那么醫(yī)院就該全部倒閉了?！绷帜晷χf，海倫娜一時間也被逗樂了，也咯咯地笑聲音讓人聯(lián)想到掛在窗口的晴天娃娃，只是看一眼都會有上好心情。
“其實我爸爸也讓巫婆給我算了一下。”海倫娜用筷子戳起了一顆小番茄，露出被子的兩只白凈腳丫不安分的擺動著：“巫婆說我以后會很富貴，并且會遇到一個貴人，從此會得到幸福?！?p> “那你遇到了嗎？”林年想夾一筷子繳了糖汁的雞排，但立刻被耳麥里的教官喝止了，不由沮喪的放下了筷子。
“我不知道?！焙惸茸炖锖》淹旎ò逦敝鹛鸬闹骸拔覌寢屢郧敖o我讀過很多童話故事，所以我小時候一直以為‘貴人’是我的‘白馬王子’，有一天會穿著華麗的鎧甲和頭飾將沉睡的我喚醒，帶去四季溫暖的國度幸福生活?！?p> “每個女孩都有這樣的夢。”林年戳了戳飯盒里的黑胡椒汁牛排，沒聽見耳麥里教官的聲音才放心的將其夾回了盒飯里。
“所以我在學(xué)校里有很多男朋友?！焙惸刃χf。
“噗...唔?！绷帜瓴铧c(diǎn)把剛吃進(jìn)嘴里的飯和牛肉噴出來。
“你怎么了？”海倫娜奇怪的扭頭看向林年。
“沒什么?！绷帜昕人粤藘陕曏s緊喝了口水。
“Richard，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讀高中吧？你長得那么好看在學(xué)校里沒有女朋友嗎？”海倫娜問。
林年心說不愧是外國教育啊，換在國內(nèi)女生如果大大方方說一個男生好看，就無異于是告白和追求信號了。
“沒有，我沒有女朋友?！绷帜険u頭：“我受我唐人街爺爺?shù)挠绊懀赃@方面一直很保守...”
“也對，你們?nèi)A裔男孩的確很保守?！焙惸葌?cè)了側(cè)頭也沒覺得奇怪。
“你剛才說你有很多男朋友是什么情況？他們處在一起沒有打架嗎？還是說他們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林年委婉了一下自己的措辭。
“啊，對不起，我的意思是，我有過很多男朋友?！焙惸雀牧艘幌伦约赫Z法中的時態(tài)，把現(xiàn)在式改成了過去式。
“那不奇怪，你也很漂亮算是我見到過的女孩里最漂亮的幾個了，有男朋友很正常?！绷帜晁闪丝跉?，對海倫娜印象重歸了正常。
“不，我現(xiàn)在沒有男朋友了?！焙惸刃⌒牡匕讶镜阶旖堑囊桓l(fā)絲拿開了：“我現(xiàn)在是單身哦?！?p> “那一定有很多男孩追求你吧？”林年避開了女孩的視線。
“嗯，很多，我們學(xué)校里大概一半男生都給我寫過情書?！焙惸刃α诵Α?p> “多才多藝又長得漂亮的女孩誰不喜歡？我也喜歡?！?p> “Richard你也喜歡我嗎？”海倫娜眼睛亮了亮：“那我們可以交往呀?！?p> “噗...唔?！绷帜觌[約聽見了耳麥里資深專員們整齊的‘哇哦’，以及某個二貨的歡呼聲：不愧是‘S’級，輕易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情！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女孩擇偶條件都會很高！”病房里，林年看向海倫娜睜大眼睛。
“如果是你這樣的男孩，我們的女孩的擇偶條件都會比希臘的移民門檻還要低?！焙惸任孀∽彀l(fā)出銀器風(fēng)鈴般的笑聲。
“希臘準(zhǔn)備在三年內(nèi)推出“外國人購置房產(chǎn)送歐盟居留”的政策，25萬歐元買房就可以獲得居住證?！比R德在耳麥里給林年解釋了這個上流圈子才聽得懂的笑話：“以及，你可以考慮一下當(dāng)她的臨時男友，這有利于任務(wù)行動...在某些任務(wù)里專員們都會很愿意出賣自己的色相換取人類的和平。”
好一個‘犧牲色相換取人類和平’，林年被萊德毫無下限的勸導(dǎo)給整懵，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了一下：“海倫娜...你也是這樣答應(yīng)那些追求你的男生嗎？”
“是啊?！焙惸认袷浅燥柫?，擦了擦嘴角，躺靠在枕頭上拿著一顆蘋果：“這是我媽媽教我的?！?p> 林年心說全世界男孩的心中他們的暗戀對象都缺一個像你這樣的媽媽，如果全世界女孩的媽媽像你老媽那樣，大概美國離計劃生育也不遠(yuǎn)了。
“我媽媽說，如果我生在一個長時間被追捧的環(huán)境中，可能我的三觀會因此出現(xiàn)一些不太好的變化?！焙惸容p咬了一口蘋果，紅艷的果皮與她白凈的臉蛋形成了鮮明對比。
“所以你媽媽的建議是讓你直接接受那些追捧？”林年有些理解不了海倫娜親媽的腦回路。
“是啊?！焙惸赛c(diǎn)頭：“只要接受了那些男生的追捧，答應(yīng)跟他們交往，過一段時間你就可以真正知道他們是怎么樣的人，再比較起他們在交往前說的話，就能明白他們的話是有多么虛偽，在反復(fù)經(jīng)歷這種事情后你就能對所有的追捧置若罔聞了，因為你揭開過真相就知道那些話都說的有多么虛假的、不切實際。”
林年怔了一下，因為他一時間沒法反駁這個理論。
“Richard，你覺得我是怎么樣的人？”海倫娜忽然問。
“怎么樣的人？”林年陷入了沉默。
漂亮？會彈鋼琴？會舞蹈？家世顯赫？成績優(yōu)異？
不，林年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這些都不是評價一個人的標(biāo)準(zhǔn)，海倫娜的問題他回答不上來，所以他選擇了避開。
“我不知道?！?p> “我很高興Richard的你沒有貿(mào)然的評價我?！焙惸瓤戳肆帜暌粫郝冻隽艘粋€欣慰的笑容。
“我只是不知道。”林年搖頭。
“你知道我有那么多男朋友，最后是怎么分手的嗎？”海倫娜手指輕輕的劃過蘋果光滑的表皮。
“有過?！绷帜暝俣戎刚藢Ψ降臅r態(tài)用法。
“有過，有過?！焙惸热滩蛔⌒α似饋恚锰O果輕砸了一下腦袋吐了吐舌頭：“我每次跟學(xué)校里的男生交往后都會刻意的辦壞?！?p> “辦壞？”林年不解。
“就是做一些壞女孩才做的事情，像是任性、撒嬌、眼高手低、驕縱什么什么的?！焙惸汝种刚f：“那些男孩在忍受我?guī)讉€星期后就會提出分手并失望的對我說：你怎么是這樣一個人呀！然后我就會反問他們：那你以為我該是怎么樣一個人呢？”
林年愣了一下。
“這時他們總是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了解過我，就把一切祈愿以及自以為的美好強(qiáng)加在我身上，并且要求我遵守他們，他們根本不理解我，我可能是一個長得漂亮的壞人，也可能是一個心地險惡的巫婆?！焙惸日f：“大家都只看我漂亮而已了，就擅自以為我是一個完人，可我不是他們期待的那種完人，我也會有缺點(diǎn)，我也可能有壞脾氣...我很討厭那些只按表面來辨別一切的人?！?p> “那你只看表面覺得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呢？”林年指了指自己。
“我覺得Richard你是好人?！焙惸群敛贿t疑地說。
“可你才說不能只按表面...”林年苦笑。
“不，是感覺。”海倫娜說：“你給了我一種獨(dú)特的感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是好人?！?p> “謝謝。”林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怎么樣，Richard，要不要考慮一下？”海倫娜放下蘋果期待地看向林年。
“什么？”
“交往的事?！焙惸日f：“這樣你就能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了，我也能知道你好在哪些地方了?！?p> “我...”林年看著海倫娜的臉蛋陷入了兩難境地，人生十六年，他還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直白、且與眾不同的交往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