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息彌留,堪堪追憶,宛若尋覓之人。
千帆過盡,大夢初醒,仍舊怙終不悔。
此心何由......?
自始至終,始終如一。
……
流傳于眾說紛紜的風(fēng)聞里,百年以來,廣袤無垠的沙漠里以一關(guān)之隔,鎮(zhèn)守四方天地。
此關(guān)地處戈壁中的綠洲之外,背朝大漠深處的沙山之巔,四周被高聳如山的風(fēng)沙墻緊緊環(huán)繞。
待暮色逐漸逝去,悄然拉開死一般的沉寂,間或有陰涼的夜風(fēng)吹過,揚起須臾塵煙。
這時,荒沙的中央被一陣狂風(fēng)席卷了整個荒沙,不但不均,還時會迸發(fā)出有如鬼哭狼嚎般恐怖的聲音。
經(jīng)久不息,久久不息......直至——天邊那團紅日冉冉上升,漸漸平息下來。瞬息,晨曦蒞臨,沙礫伴隨黃沙起起落落、沙沙作響間,恍如神明輕聲抽泣。
歷經(jīng)似真似幻的口耳相傳,人們喚其為鬼神泣。
對于他們來說,順利通關(guān)做什么呢?步行幾百里,橫跨鬼神泣,等待著的是一個個不為人知的新景象,其實,這事很難做,畢竟誰丟著安逸生活不過跑去送死啊。
久而久之,人們不再輕易踏入沙漠,更多的人甚至連黃沙的模樣都沒見過。
和鬼神泣息息相關(guān)的第二個故事,則是一樁真實被記載下來的禍事。
當(dāng)年,戰(zhàn)事紛亂,白骨露野。大地仿佛被鮮血重新塑造了一般,滋養(yǎng)它的是昔日戰(zhàn)死的孤魂。
殘存蝸居著的弱小生靈,抱作一團互作取暖,那一刻,連呼吸上一口新鮮的空氣都是奢望的,一場永無休止的絕望,經(jīng)久不息、久久不息。
戰(zhàn)事持續(xù)到第五個年頭,人民心心念念的那一天,終于來臨了。
當(dāng)時,一名女子左手執(zhí)劍,從天而降,赤足落地。
她散著發(fā)絲,半張臉被長長的輕紗遮擋住,周身緋紅舞衣袖臨風(fēng)而飄,雙眸冷若冰霜,卻深邃異常。
戰(zhàn)場上的廝殺中的士卒登時為之吸引,發(fā)楞失神。于人眼中,她是如此地不可逼視、高貴絕俗。
突然,一聲劍響,穿云破空,刻入骨髓的肅殺之氣。
尖叫連天。頃刻間,眸下血流成渠,一大片赤紅花瓣深陷于泥濘之中猶如血境。
就在這時,女子卻微微側(cè)首,緩緩閉上了眼,從腰間掏出一把生銹的匕首狠狠往胸口刺去。
這一刀著實突兀,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眾人努力站穩(wěn)了腳跟,無數(shù)目光凝聚在她身上,思前想后,難不成她還想同歸于盡?
鮮血淋漓中,卻似乎有一朵妖紅似火的東西在胸口綻開。
人們終于認清了這名奇女子,她正是西虞杳無音訊已久的大將軍——彼岸。
遠處傳來一聲轟轟烈烈的號角聲,戰(zhàn)鼓響徹云霄。不言而喻,西虞勝利了。
戰(zhàn)事告捷后,西虞人舉辦了一場慶祝征戰(zhàn)沙場多年、凱旋歸來的勇者們的接待儀式。
正月十五日,花魅城。
繁華大街,四處人聲鼎沸不休,全城上下普天同慶。
街道兩側(cè),無數(shù)的蒼生雙手合十,伏地跪拜磕頭。于他們身后,是駐守在城墻內(nèi)的另一批士卒,他們手拈酒杯,一聲齊下,以酒酹地,悼念沙場上戰(zhàn)死的銀甲勇士。
巍峨的高處號角聲再次轟然響起,震耳欲聾。百姓們不再跪拜,他們直起身來奮力拍掌,迎接城門的敞開。
城門展開了。
前方,士卒簇擁著一頂大紅花轎。四周開始有人低頭小聲嘀咕,他們的竊竊私語似乎都近在耳旁:
“我說,這花轎是送往哪個顯赫世家里呢?”
“據(jù)說里頭載著的是位嬌滴滴的美人!她可是無羈的舞神大帝?!?p> “作為求和之舉吧?但,那又有什么可憐的,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噓,都住嘴,將軍蒞臨了?!?p> 轎后,彼岸將軍戴著面具,儼然束起了發(fā),身披赤紅鎧甲,座下一匹棗紅馬,人騎在馬背上沉吟不語。眾人一見她,憶起昔日風(fēng)采,內(nèi)心隱忍已久的激動破涌而出,此起彼落的吶喊聲更是繞梁回蕩。
左右兩邊,兩名身形高挑的侍從伴隨身側(cè)。一個看似氣宇軒昂卻不茍言笑,眼皮動了動,旁人呼吸突變。另一個神采飛揚,昂首闊步,對著來路的花紅柳綠通通含著淡笑,微笑一下就走過去了,迷倒千萬芳齡的少女。他們?nèi)巳缙涿?,前者名為沐靜,后者為風(fēng)玄。
隊伍的最后一個隊形:一堆身穿奇裝異服的老弱婦孺。個個神情恐懼、兩腿顫抖,手里都端著一個個黑滾滾的又臟兮兮的小甕,仿佛是在抱剛出生的嬰孩,一刻也舍不得撒手,這便是隨往舞帝嫁往夫家的戰(zhàn)俘。
在目前看來,一切還算如常,儀式進行的十分流暢順利,百姓氛圍高漲。然而,在這之后,才是災(zāi)難降臨的開始。
當(dāng)晚,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傾斜,電閃雷鳴,狂風(fēng)驟雨,一整夜都不曾停歇,使人悸恐,讓人輾轉(zhuǎn)不寐。
短短一夜,舞帝入贅的世家慘遭滅門。舉府上下死狀慘烈,皆被凌遲至死。按前人口述,可想而知當(dāng)年那是怎樣一樁慘絕人寰的悲事。
念在軍功和戰(zhàn)績的份上,結(jié)案后,彼岸被貶謫,判處永生鎮(zhèn)守鬼神泣。
貶謫、流放、禁錮
不久,一封飛書再次震撼兩關(guān)。
探子回報,彼岸武女在逃亡不久后死去了。
從那以后,彼岸不再是人們心目中那位高不可攀,睥睨眾生的彼岸將軍,而為誤國害民的地獄冥女。
至于彼岸,從來都只一個稱號,以此代替姓氏。從沒人知曉她真正的名字。
彼岸,降生于鬼神泣,母親是從邊疆逃脫回來的罪人,連日趕路,在精疲力盡下難產(chǎn)而死,襁褓中的她被路過的商隊救回西虞國。據(jù)說她生來陰氣太重,八字極輕,無法喚姓喚名。再加上她胸前上,有一團赤紅似火、艷麗奪目的胎記,容易吸引百邪來欺。
孩童時期,彼岸常被西虞人的孩子們欺負,大人見她如避蛇蝎。次次的拳打腳踢,她都像一條任人宰割的魚,攤倒在地里被人踐踏,也不會掙扎,那雙漆黑的眼瞳里,只看得見一片死寂。有次,她被推進水缸里,由于身板過于瘦小孱弱,無論怎么樣也爬不出來,徒手徒腳死攀在邊緣不放。被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是三天三夜后的事情了。
她身上混著臟水、鳥屎、鮮血,污穢不堪。但,那是第一次,人們從她的眼神里看見了別的東西。真要形容,那眼神里的東西,著實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孩子身上。
接下來,連日的高燒不退,眼下這孩子就要死了,又擔(dān)心她死后變成冤魂索命,既然救不回,那還是遠遠躲開為好,從哪兒生來,從哪兒死去,大人索性將她遣送回鬼神泣,任由她在大漠中茍延殘喘。
世事難料,某年,她卻回來了。某日,還擔(dān)任上了西虞國親自任命的大將軍。某一刻,她卻又再次逃亡了。
她從小就在萬念俱灰中長大,任何再多光鮮亮麗的事物一晃就過去了??墒廊俗畈唤庵幵谟?,她從不為自己辯解,即使有多悲傷,多痛苦,多憤怒,也不曾反抗和宣泄。人人豈非不是第一次做人,她總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卻頑強求生,又極欲求死。
彼岸呢,人確確實實死了。
荒漠里,再次死于自己的劍下。
清新散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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