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財康的夜班終于開始了,我從來沒上過夜班,多少感到有些新鮮。
但是老新這個多年廠狗聽到夜班兩個字就愁眉苦臉,我不懂夜班為什么這么可怕。
可能夜班真的是如他們說的那么可怕吧,第一天上夜班的時候,就連魔鬼一樣的范線長都變得仁慈,他讓我們隨便做,不要求速度,先適應夜班節(jié)奏。
但是好幾天夜班下來,我怎么都感受不到他們說的恐怖夜班到底恐怖在哪里。
我早上8點下班,迎著一天的朝陽,我反而覺得精力滿滿,充滿希望,然后我甚至因為睡不著去了信鴿網吧打游戲,中午吃一頓美美的發(fā)財康雞腿套餐,下午仍舊不睡,和李小凡繼續(xù)我們的包贏大計劃。
我很快就存夠了5000塊錢,第一時間我就想還給琳琳,但是當我把錢轉給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已經把我拉黑了。
反倒是經理張麗萍,這個我印象不是太深的女人,一天給我打8個電話,我都沒有接,然后她就不停的發(fā)短信。
很明顯,我跑路了,那批貨她賠了。
我笑嘻嘻的看著她發(fā)的短信,她努力的遣詞造句,想讓我良心不安,想讓我羞愧的無地自容,后面甚至小心翼翼的用上了臟話。
但在我眼里看來,她這些東西跟催狗的暴力催收短信比起來,簡直是個笑話。
但是她就像電話銷售員一樣,堅持不懈的給我發(fā)送著一條又一條消息,似乎認定了我認真在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感動客戶還是感動自己。
實際上我就像那樣真正的電銷的客戶一樣,真的每一條都在看,但我就是不回。
這種每天都有人關心你,你卻可以隨時不回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我認為很多電銷客戶不回信息的原因就是在享受這種潛在的優(yōu)越感。
到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心態(tài)變的有些畸形。
我開始每天都在期待她的大作文,假如她因為工作太忙而沒有更新,我還會友善的提醒她,然后等待幾分鐘看她怒氣沖沖的一通臟話傳來。
到最后我甚至繞有興趣的回她短信,指導她怎么罵我才更傷人,我分析著她的句式,更正她的臟話,她經常罵人沒有氣勢,喜歡用平鋪直述的語氣,例如:
“勞哥你這筆錢是跑不掉的,我已經報警了。”
其實反問句更有殺傷力,例如
“這錢跑不跑的掉你心里沒點數(shù)?非要走法律程序才行?”
我耐心的調教著她,后來她終于有了幾分催狗的氣質,大概會給我發(fā)一些這樣的短信了:
“你這事情拖多少天了心里應該清楚,都是成年人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一點點錢可以解決的事情確定要搞的那么復雜???你的資料公司全部都有備份,我明天就走法律程序,告到你戶籍所在地。”
我看著這些東西有些成就感,畢竟教會了一個人一門手藝,是種福報。
……
夜班已經上了一周多了,我仿佛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一樣,我竟然真的可以不睡,一天好像變成了48個小時一樣。
有了這么多時間我簡直幸福的不知道分配,錢雖然還了李小凡很多,身上總還剩個幾百一千的,我發(fā)現(xiàn)我上網都敢點兩瓶冰紅茶了。
那段時間至今回憶起來都特別幸福,白天他們都在睡覺,我就跑到歡樂谷里吃吃喝喝,吃飽了我甚至想提升一下自己的氣質。
氣質這個東西分外在內在,我本來想從外表做起,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金裝嘛。而當我去服裝店轉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幾百一千還不夠提升自己的外在。
外在不行那就內外,當個邋遢油膩卻滿腹經綸的大叔也行,于是我天天往書店跑,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看書最多的時候了。
我最喜歡夜班的根本原因是夜班可以讓我覺得麻木,覺得不真實。
夜班就像酒,可以醉人。
我在白天把精力揮霍一空,晚上像個僵尸一樣的上夜班,一直不睡覺,我的大腦陷入了極度的疲勞中,于是他關掉了很多系統(tǒng),那些痛苦的回憶,我沒有精力再去想。
我不再想這狗屎一樣的人生有多糟糕,我不再管我的朋友們過的怎么樣,我不再想我的老父親從床上起來沒有,我的老母親白發(fā)多了沒有,我也不再想以后會怎么樣,我只能感到一股深深的,來自幾十個小時不睡覺帶來的絕對疲憊。
我愛夜班,我愛疲勞,我從來沒對自己的生活這么滿意過。所有的麻煩事情都會在白天找我,催我還錢的,叫我去玩的,喊我吃飯的,凡此種種我都會冷冷的回他們一句:
才上了通宵班,對不起我要睡覺。
然后我就可以堂而皇之躲避這個世界,白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而夜晚沒有人找我,多么完美的逃避手段?。?!
巨大的疲勞讓我像一個動物一樣活著,我終于體會到了狗是多么無憂無慮,是的,我就是一條狗,你們盡可以叫我狗,廠狗也好,癱狗也好,跑路老狗也好,甚至還可以說我是廢物軟蛋無賴叼毛癟三小赤佬,我都隨便。
因為疲勞已經殺死了我的自尊心。同情心,上進心,羞恥心,玻璃心,任何心。任他世事滄桑,我上我的夜班。
但是在另一方面,我又變的極其易怒。
任何企圖打破我寧靜生活的人都該死!??!
胖子你他媽為什么要給我打電話叫我去上網!
守門你他媽為什么要喊我去吃飯!
李小凡你他媽為什么要喊我贏錢!
送快遞的你為什么要給我打電話叫我取快遞!
賣包子的你為什么要讓別人插我的隊!
還有莫名其妙打進來的推銷電話,還有不厭其煩的街邊推銷!
我求求你們,放過我,我是個垃圾,我是個癱狗,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上夜班不行嗎?
這還只是人的方面,牙膏突然用完了我把牙膏砸在地上狠狠的踩,質問他為什么會用完。電梯半天不下來我對著電梯門狠狠踹,為他為什么那么慢。
我瘋了,我對生活中的一切事情感到憤怒。
我可以兩三天都不說一句話,我又可以突然把食堂的餐盤砸的稀爛,我有時候在凌晨四點跑下去連抽十多支煙,有時候又對著一顆擋住了我的樹大吼大叫。
終于有一天,李小凡他們幾個人把我死死的按在床上,逼我睡覺,我瘋狂的掙扎。他們對我拳打腳踢,我覺得痛,又覺得爽,然后跪著求他們繼續(xù)打我。
他們沒有打我,但是想出了新的辦法,他們把我架起來,像殺豬一樣給我灌白酒。
三斤白酒灌下去以后,酒精起了作用,我終于睡著了。

癱瘓老哥
各位老哥老姐很抱歉,因為簽約問題,這是在這里的最后一章,其他地方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