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偏科

　　紫羅蘭中學，似是有很久的歷史了。

　　古樸的歐式建筑，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裝飾，簡潔干凈，像是被綠色包裹的花園。

　　據(jù)說這里原本就是一座豪華的莊園，不知為什么，它的最后一位主人將它改造成了一座高檔的學府。

　　這是一座國內(nèi)外都小有名氣的中學，可能是它的主人略有影響力，或是它獨特的風格。

　　紫羅蘭中學是一座專門為了培養(yǎng)上層社會的年輕人成為精英的學校，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可能會很受排斥，它就感覺是瞧不起普通老百姓一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其實并不是，說起主要原因，紫羅蘭中學相當于國私合辦的私立學校，它的絕大部分盈利都會上繳給國家或者是捐獻給社會。

　　建立學校的本來目的就是為了培育一流的精英，而精英注定是與眾不同的，就像是億萬富翁和打工仔。

　　它有著世界一流的教學環(huán)境和設施，頂尖領(lǐng)域的老師以及優(yōu)秀的校友和投資人。

　　以至于從這里畢業(yè)的學生幾乎都成為了國外名校競爭的對象。

　　程羽銘靠在墻上，一幅一幅地掃視著“優(yōu)秀校友”的畫像，或多或少都在某個領(lǐng)域有杰出的貢獻，其中不乏許多榮獲諾貝爾獎的學者，或是福布斯榜上有名的商人，也有當紅的影視明星和藝人等等……

　　音樂教室外的走廊空蕩蕩的，只有寥寥幾個人零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低著頭刷手機。

　　程羽銘捂著干癟的肚子，臉上滿是愁容。

　　音樂課是必修課，每個學生至少也選擇一門樂器課程，程羽銘選的是鋼琴，可他沒想到選鋼琴的人竟然有這么多，大早上以來，簡直是人山人海。

　　考試采取抽簽排號的方式，他倒霉地抽中了倒數(shù)第五個。

　　一整個上午就白白浪費掉了，早上他只是隨便吃了一個包子和一杯奶，他還想著隨便糊弄一下，趕緊回去呆著，結(jié)果……

　　他揉著肚子嘆了口氣，喃喃說：“倒是苦了你了啊，兄弟?！?p>　　“下一個，89號，89號在不在？”

　　“在在在在！”程羽銘連忙舉起了手中的號碼。

　　“手機關(guān)機，放講臺，身上沒帶別的東西吧？”

　　“沒有，啥都沒帶，嘿嘿?！?p>　　他乖乖的把手機放到桌子上，還是那臺翻蓋的諾基亞，引得老師一陣側(cè)目。

　　“喲，時尚啊，別人觸摸屏，你倒用上按鍵了？”

　　“呃……低調(diào)一些，總是好的……”

　　“油嘴滑舌，行了帶著你成績表去教室里找老師?！崩蠋熡謿庥中?。

　　臨進去之前，程羽銘還用憐憫的眼光瞅了一眼后面的幾個人。

　　音樂教室里比外面可大的多，有的時候也作為舞臺劇或是年級大會的會場，能容納數(shù)百人。

　　里面空蕩蕩的，只有一架鋼琴，和一位女老師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

　　“老師好。”程羽銘見老師沒有理他，“我是來考試的?！?p>　　女老師抬起頭來掃了他一眼，“成績表放這，然后在這堆譜子里抽一張?！?p>　　程羽銘訕訕地笑了笑，隨便從那堆散亂的白紙中抽了一張，隨便瞅了一眼，遞給了女老師。

　　女老師把成績單和譜子平放在一起，一步一步地填著空，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當眼睛掃到曲目的時候，她愣住了，因為學校的打印室那邊出了點情況，所以她臨時從以前的文件里抽了一張過來充數(shù)。

　　那是一張鋼琴十級的考試練習曲目，她沒怎么注意就給加進來了，對于那些比較優(yōu)秀的音樂生來說都是比較困難的。

　　“你換一張吧，這張不太合適?！彼f。

　　“沒事，都一樣?！?p>　　程羽銘瞥了一眼那堆譜子。

　　“口氣真不??！”女老師冷哼了一聲，這種眼高于頂?shù)膶W生最需要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去那邊準備，我說開始就開始?！?p>　　她沒好氣地把譜子塞給他，繼續(xù)填成績單。

　　往下就是一些歷年的成績了。

　　看了一下那些慘不忍睹的數(shù)字，女老師都被逗樂了，英語確實不錯，語文勉勉強強，地理在及格線附近晃悠，最可笑的就是數(shù)學，一次及格的都沒有，最低的一次甚至到了個位數(shù)。

　　這算什么？簡答題寫了一個解？

　　她搖了搖頭，看樣子也是靠著父母的關(guān)系進的學校，將來沒什么出息。

　　紫羅蘭中學雖然名義上是私立貴族學校，但是它對學生的要求卻比一些不錯的高校還要嚴格，文化課成績?nèi)绱瞬黄胶獾膶W生，不在少數(shù)，多半都是略有所長。

　　學校實行放羊式教育，任憑學生們根據(jù)自己的個性發(fā)展，因為他們堅信，優(yōu)秀的人無論如何培養(yǎng)都是優(yōu)秀的，而朽木無論在哪里都是塊爛木頭。

　　她接著往下看去，那里才是她負責的范圍。

　　紫羅蘭中學的必修課為，音樂、美術(shù)和體育。

　　各自又分為理論課和實踐課，實踐課比較好說了，就是彈琴畫畫，跑步打球之類的。

　　理論課內(nèi)容很廣泛，像程羽銘選修的內(nèi)容是古典樂、歐洲藝術(shù)鑒賞和保健體育。

　　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些滿腦子不健康思想的人才會去選保健體育這種學科。

　　看到成績，她愣住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確定那些數(shù)字是真是存在的。

　　體育實在是有些不忍直視，實踐課40分，理論課100分，綜合60分。

　　音樂，實踐課100分，理論課100分，綜合100分。

　　美術(shù)同樣是全部滿分。

　　她雖然是位比較年輕的老師，帶過看過了學生也不在少數(shù)了，能把音樂和美術(shù)拿到滿分的一個都沒有。

　　她的第一反應，是這個成績單是假的。

　　但是后面還簽著科任老師的姓名，蓋著教務處的戳印。

　　“老師，我可以開始了嗎？”

　　程羽銘搖著手，這個老師好奇怪，叫自己過來準備聽著開始，卻又不喊。

　　女老師點點頭，“哦，開始吧。”

　　這首曲目是著名鋼琴家弗蘭茲·李斯特的《第二匈牙利狂想曲》，困難程度，就算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鋼琴家們，也要鄭重其事地演奏。

　　程羽銘雖不敢說演奏地完美無瑕，倒是也算熟練，他平日里幾乎就是在搗鼓這些有的沒的，別人越是覺得什么沒啥用，他越喜歡去鉆研。

　　就像他最近突然對漫畫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尤其是日本那邊盛行的簡筆風，寥寥數(shù)筆，一個生動的形象就出現(xiàn)在了人們的眼前，甚至沒有多余的線條，花里胡哨的顏色去裝點。

　　沒想太多，他把手放在了琴鍵上，纖細的手指動了起來，優(yōu)雅地像是跳起了舞，從一開始有些生疏，到后來的熟練，琴音時高時低，時而急促時而舒緩。

　　女老師聽得有些入迷了，仿佛這不是考場，她也不是老師，而是某個鋼琴家演奏會下的聽眾。

　　譜子不長，程羽銘一個音一個音地跟了下來，所幸沒有出什么差錯，中間許多卡頓的地方都被他熟練的掩飾過去了，在一段急促的高音中收尾了。

　　空蕩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老師沒什么反應，程羽銘也不敢說什么。

　　沉默了差不多有五六分鐘，他是在忍不住了，準確的說，是他的肚子忍不住了，他覺得自己可以吃下一整頭豬。

　　“老師……”他輕輕叫了一聲，“可以了嗎？”

　　“??？嗯？啊……”女老師回過神來，“可……可以了?！?p>　　她猶豫了一下，用筆在成績單上寫下了“100”，再后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倒不是覺得100給多了，而是給少了。

　　至少從剛剛那段節(jié)選中就能聽得出，程羽銘有著很深的鋼琴功底、天賦和小聰明，那些瑕疵在整體面前顯得格外渺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她覺得，至少自己都沒有能力可以彈成這個樣子。

　　“程……同學，以前學過鋼琴嗎？”

　　“沒咋學過，倒是彈了幾年?！?p>　　“參加過比賽？”

　　“去過省里，沒拿冠軍?！?p>　　程羽銘本來可以拿到第一，但是當他聽說拿到第一之后就要代表省里參加國家級比賽之后，瞬間就放棄了，太麻煩了，有那個時間，還不如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會兒。

　　他瞅了瞅女老師，說：“老師，沒啥事的話，我先走了?！?p>　　“嗯?！?p>　　他給老師微微鞠了個躬，裝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真的要餓死了，他已經(jīng)感覺到那種餓到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

　　女老師接了個電話，然后表情變得有些精彩。

　　“程同學！”

　　她趕忙叫住程羽銘。

　　“?。吭趺戳?？”

　　“主任叫我告訴你，下午的美術(shù)考試，你可以不要參加了，藝術(shù)學院那邊已經(jīng)把你的成績登好了。”

　　“真的？yeah！”

　　他高興地差點跳起來，跟老師點頭哈腰了幾句謝謝就走了，還能干嘛？直接回家咯。

　　女老師一愣一愣地看著程羽銘的背影，連下一位同學走到面前都沒有注意到。

　　電話那頭是這么說的。

　　“喂？主任？”

　　“程羽銘去你們那邊考試了嗎？”

　　“是，他剛考完?！?p>　　“哦，那沒事了，本來他不用參加這次考試的，教務這邊忘了通知你們?！?p>　　“為什么呢？”

　　“他之前參加國家音樂比賽的時候，學校承諾他，不需要參加結(jié)業(yè)考試，當初這個臭小子竟然怕麻煩，在晉升國家級的時候溜了?！?p>　　電話那頭的聲音似是被氣笑了。

　　“他還在嗎？”

　　“還在?！?p>　　“那就告訴他一聲，下午的美術(shù)考試他不用去了，不然多跑一趟?！?p>　　“這也是學校的承諾嗎？”

　　作為學生來說，特權(quán)有點太多了吧。

　　“這倒不是承諾，這是他自己爭取來的。”電話那頭頓了頓，“我們總不能對學生們失信對吧？”

　　“聽起來好像有點不公平?！?p>　　“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精英總會有他們的特權(quán)，學校的辦學理念同樣如此?！?p>　　“唔……”

　　“你還是個新人，有些事情漸漸就會明白了，直接告訴他就好了?！?p>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