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里,唐恩的敘述便告一段落。
他稍事休息了一會,飲盡了皎月替他端來的溫水,然后對司劍說道:
“你說你想知道人類的目的、魔族的目的,還有這場戰(zhàn)爭的目的,這段歷史或許可以給你帶來一些答案?!?p> 司劍點了點頭,他昨晚已讀過一部分《西大陸編年史》,書中雖然對東大陸的情況涉及不多,但許多要點都與唐恩的敘述相吻合——
比如那場來自于東大陸三大長壽種族的殘酷侵略,比如哥布林和他們的“星爆”,又比如精靈族的分裂和獸人的入侵。
“我肚子餓了,昨天晚上就沒吃多少東西?!别ㄔ潞鋈惶岢觥?p> “去買早餐吧。”斯畢克聞言,望向盧森,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對于哥布林一族的歷史,這位哥布林魔劍士并不缺乏了解,但聽了唐恩的講述之后,他還是感覺到有些惆悵,有些傷感。
其實,關于早餐,斯畢克也不是特別在意——畢竟,對奴隸來說,一天兩餐是正常待遇,一天一餐都是常有的事——他只是在又一次回顧了那些往事之后,單純地想要出門逛逛。
“嗯……你同皎月小姐去吧,我想留在這里,聽完唐恩先生的意見?!?p> 盧森從口袋里取出三張面值1銀元的鈔票,遞給斯畢克,說道。
他并不是太清楚赫利茨的物價情況,所以拿出了實際上遠超八個人早餐開支的數(shù)額。
在傾聽唐恩講述的過程中,盧森突然也像司劍一樣,對世界的歷史、各方的立場以及當今的局勢,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魔王城的學校里雖然也教授歷史,但對西大陸的情況談之甚少,而且似乎有把人類妖魔化的傾向。
“在離開魔王城后,我希望你能夠擯棄無謂的仇恨和偏見,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來審視這個世界,得出相應的結論后,再決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該采取怎樣的行動……”
這是來到西大陸之前,特蕾西婭曾對他說過的話。
雖然拯救魔王城的決心并不曾動搖,但盧森覺得,母親會這么說,總是有特別的用意在的。
因此,對這些之前并沒太關注的事情,他也開始想要知道更多、了解更多。
斯畢克和皎月離開后,唐恩把視線轉向盧森,問道:
“你和塔爾洛王國那邊的人,究竟是什么關系?”
盧森撓了撓頭,選擇了回避這個問題:
“我想,咱們還是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吧,需要解答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說光明精靈和元素精靈,是怎么從人類的盟友變成‘魔族’的……”
唐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追問,而是說道:
“你們覺得我為什么會在剛才那里停下?”
司劍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盧森則沉默片刻,回答道:“是因為‘解密期限’的關系?”
唐恩點頭道:“嗯……不太準確,但你也可以這樣理解。我之前所說的,都是基本上可以蓋棺定論的‘歷史’。當然了,官方可能會在一些具體的事項上加以修飾,以維護自己的形象。比如說,他們之所以驅逐哥布林,是出于正當?shù)姆佬l(wèi)……
“但不管怎樣,在漫長的時間中,人們對過去發(fā)生的事情達成了一致,留下了一個相對統(tǒng)一的印象,這就是歷史。
“歷史方面的事情,你可以去查詢,可以去搜集資料,可以通過書籍去驗證??傊怯幸粋€相對客觀的依據(jù)和標準存在。
“可接下來我要說的這部分,站在不同立場、身處不同陣營的人,會有截然不同的觀點和看法。我明白,你所追求的是真相,但現(xiàn)階段,你從任何人口中所得知的,都只是他們所認為的真相。
“雖然客觀的真相始終存在,但在時間的潮水沖刷掉覆蓋在它表面的泥沙之前,你我都很難窺見它的全貌。”
司劍聽了這番話,沉思半晌,才說道:
“我不是很明白,冒險者協(xié)會的立場、反抗軍的立場,這些不應該都是確切無疑的事情嗎?以我來說,我接受了皎月的請求,那我的立場就是保護你們的生命安全。為什么你認為這其中會有存在爭議的部分?”
“這其中的區(qū)別在于,你只是個人,而協(xié)會和反抗軍都是集體?!碧贫骰卮鸬?。
看著司劍仍然疑惑的眼神,唐恩指了指桌上的一根牙簽,說道:
“把它拿起來?!?p> 司劍依言照辦。
“司劍,你捏住這根牙簽的一端;盧森,你捏住另一端——對,就是這樣。
“現(xiàn)在,假設你們兩人的立場,都是將牙簽拉向自己的方向,你們覺得結果會怎樣?
“有很多種可能:可能你們的力量相同,牙簽停在原地不同;也有可能牙簽落入了其中一人的手中;還有一種可能,牙簽從中斷裂,你們一人只得到一半。
“我想說的是,假如將你們兩人視作一個集體的話,那么你們兩人所合力作用的結果,就是這個集體的立場。
“集體的立場,是集體中所有成員立場的綜合,它可能與集體中一部分人的立場相符合,也可能會完全背離所有成員的立場?!?p> 司劍若有所思地道:“你的意思是,即便我們兩人都不想牙簽被折斷,但牙簽仍有可能被我們所形成的集體給破壞掉?”
“沒錯,”唐恩點頭道,“這就是我所說的,模糊和不明確的地方。很多時候,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人們甚至無法看清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p> “我想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指導。”司劍語氣誠懇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聽一聽,我所認為的真相?!?p> 再一次,唐恩開始了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