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緊不慢又追著季節(jié)到年底,還是舊習慣,鄭懷禮又來了。
對于社區(qū)來說,確實自從鄭潔接管了這些工作,也沒有給他弄個米面油。他每次是直接向街道辦事處要,但往往都是到社區(qū)來領(lǐng)取。
鄭潔每次看到他的名字下來,覺得這就是個無奈之舉。
這次他坐到鄭潔對面就像受到委屈的孩子,委屈地說:“多少年了,你們居委會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我,你說你哪年給過我?”
鄭潔為他作為個大男人能在自己的面前說出這樣可憐的話感到非常吃驚。鄭潔耐心地給他解釋說:“不能重復享受,你已經(jīng)享受了,所以我這兒就不再給你安排了?!?p> 他睜大眼睛說:“享受也不是你給的,那是我從辦事處要的?!?p> 鄭潔仍然向他解釋,說:“辦事處也是占社區(qū)的指標,要不他非要把名單發(fā)下來放到我這兒,他們把東西分到社區(qū)就讓給你了,還讓我們來通知你,給你拉花名呢?!?p> 他像個小孩子認為自己現(xiàn)在和鄭潔這么熟了,就應該搞點特殊。
他用那“刺頭”初露鋒芒的堅韌勁堅決地說:“我不管,反正你們社區(qū)今年必須得給我!”
鄭潔很認真地對他說:“我這里真的不能再給你了,我不能在我的表格里填兩行你的名字,或?qū)懚?。這讓別的人看了還了得,我在給別人搞特殊,他們會怎么看待我?!”
他看鄭潔這里是沒有希望了,但憑著他的任性還是不能罷休,他站起來去主任那屋里,他又向主任述說委屈,主任就來鄭潔辦公室以命令的口氣說:“鄭潔,你給那個鄭懷禮報上吧,他也挺可憐的?!?p> 鄭潔就把剛才和鄭懷禮說的那些道理給他說了,他也就沒再說什么走了。
鄭懷禮這回還真是下決心非要要點東西了。主任見他這樣不好惹,苦著個臉在想辦法。
看著主任也沒辦法再給弄一點兒東西。
鄭懷禮為了能得到東西,也想出了很多套數(shù),他開始編瞎話了,說:“我媳婦有病了,什么也不能做,就在家里躺著呢,想做手術(shù)也沒錢?!彼@么一說提醒了主任,猛抬頭對他說:“有病,就好辦了,你把她的病例拿來,可以給你走“紅十字”會救助?!?p> 鄭懷禮很快就來了一句:“看看你們吧!她人有病你們就好辦?!?。
主任忙解釋說:“你看你說的,好像我就是盼你們有病,我們救助是給病人的,有病人就能幫你們。行啦!你就快回去弄診斷書和病例吧。”
他明知道媳婦沒有病上哪里弄病例,又胡攪蠻纏說:“媳婦在床上躺著呢,哪有錢去看病呢?!?p> 主任也假惺惺地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媳婦有病你借錢也得給看,怎么讓人家在床上躺著呢。讓你丈母娘家人來收拾你呀!”
鄭懷禮死皮賴臉地說:“好,那我就找他們家親戚借錢,他要是不借給就不能怪我了,我上哪兒給他弄錢去?我還是個低保戶呢?!?p> 主任說:“好啦,你抓緊時間領(lǐng)著媳婦去看病,完了把病例和診斷書拿過來?!?p> 他很快答應:“行,那我這就走,你們千萬不要給我忘了。”
沒幾天,他拿來了媳婦的診斷書、住院證明、手術(shù)證明。又一份救助得到手了,鄭潔對他所言媳婦有病,有點懷疑,但又沒法去追究,只是記著他這件事,待日后證實。
兩年過去了。
這年三月的一天,鄭懷禮又來了,說是他要做手術(shù),沒有錢來要求資助。由于沒有任何手續(xù),無奈為了接貧濟困,只能是以先借的形式弄幾千元支票,先替他支付手術(shù)費,之后再用住院手續(xù)來獲取救助,再來還這幾千元的費用。鄭懷禮對政府這樣對他很滿意,再沒有其它要說的了,安頓的做他的手術(shù)去了。
七月份,又來找弄錢說復查,無奈又為其辦理申請,還沒有落實。
最先做的一步是到居委會來開個貧困證明。
主任首先打發(fā)到了最終點鄭潔這里。
鄭懷禮來了,這次他像可憐蟲一樣坐在對面的辦公桌邊,一改往日的張牙舞爪,像小綿羊一樣,拿出了他的病歷并告知鄭潔說:“醫(yī)生不敢告訴我什么病,其實我已經(jīng)都知道了。我把診斷書拿出去,讓別的醫(yī)生看了,我知道是怎樣的結(jié)果了?!?p> 鄭潔心里也明白了。她被又一個意外驚著了,她從來了這里已經(jīng)在她的低保花名冊上取消了好幾個英年早逝的人的名字了。
她感覺民政工作干的很恐懼,那么多的年輕人,前幾天還來和她聊天,不幾天就永遠地消失了。她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她多次向新主任提出變動一下工作,可是,新主任總是以他剛來對什么工作都還不熟悉,需要鄭潔幫忙為由不能答應,她就是離不開這項附帶感情色彩的工作。
鄭潔又可憐起他來了。對于這樣可憐的人,又來回走躥的這么熟,她感覺不伸出點援助之手不夠意思,暫時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元錢塞給他,他開始推脫怎么也不要,鄭潔堅持著必須給他,說:“你拿著吧,我身上就這點錢都給你吧,哎呦!真是不可思議,怎么會是這樣呢!”
鄭懷禮好沮喪,他坐在椅子上,彎著腰,雙肘壓在兩腿上。兩只手摟著個腦袋搓來搓去。他內(nèi)心在哭,看著鄭潔硬要給他錢,也就不再推脫了。
裝好錢又說了些掏心窩子的話:“我聽醫(yī)生說這種病做了手術(shù)也是七八個月的事兒,現(xiàn)在三個多月了?!?p> 鄭潔更是大吃一驚:“啊,不可能吧,那要是不做手術(shù),可能還能挺幾年呢?!?p> 他為醫(yī)生辯護說:“醫(yī)生就是治病救人的,手術(shù)了也不留遺憾。”鄭潔也沒有什么要說的,把貧困證明遞給了他,他拿著走了。
辦公室里的空氣都凝固了,連同那新來的書記為之發(fā)呆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