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的官職，是郎中令。和秦陽的頂頭上司治粟內(nèi)史同樣，是秦國九卿之一。
郎中令的主要職責范圍在宮城之內(nèi)，掌管殿中議論，賓贊，受奏事等諸如此類的事情，有點類似于明代宮廷里的大太監(jiān)，負責秦王和官員之間的上傳下達。但郎中令還有一個職責，就是負責秦宮的宮廷戍衛(wèi)。
自古以來能夠負責宮廷戍衛(wèi)的大臣，無一不是皇帝們極為信任的親信大臣。
當然漫漫歷史長河，不是皇帝親信，卻掌握宮禁的大臣也不是沒有，但那個皇帝，可能就是一個任大臣擺布的傀儡，例如東漢末年的最后兩位皇帝。
秦王嬴政，作為一名能夠一統(tǒng)六國的雄主，只要他活著，自然不是那種任大臣擺布的傀儡。所以趙高作為郎中令，不用說，也是秦王對趙高的一種信任。
這樣的官職，讓趙高處在數(shù)千秦宮戍衛(wèi)和高大巍峨的秦宮保護之中。
秦陽作為一個幾乎不怎么需要進宮城的鐵官丞，想要刺殺趙高，可以說是難如登天。
這讓秦陽的視線，不由轉(zhuǎn)到身為中尉的百里烈身上。
中尉雖然掌管的是秦宮外，咸陽城內(nèi)的衛(wèi)戍事宜，但中尉需要經(jīng)常進宮面見秦王。如果有這樣的身份，秦陽在宮中就能輕而易舉地靠近趙高，而那時候的趙高身邊，也剛好沒有出門時隨行的護衛(wèi)。以秦陽的身手，很容易就把不會武功的趙高刺死在宮廷之內(nèi)。
想到這里，秦陽決定，為了完成刺秦偉業(yè)，哪怕對不起百里家，今晚也要偷偷潛入百里烈的書房，刺殺百里烈。
帶著焦慮不安地心情，秦陽草草完成了今天的公文批閱。連招呼都沒有和同屋的吏員們多說，就匆匆忙忙到馬廄牽出了自己的追風，帶著一頭霧水的許杉和陳石頭，返回了百里家。
不再有心情跟冬雪商量今晚的菜譜，借口沒有什么胃口，秦陽早早進了自己的房中，躺在床上思索今晚的行動。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秦陽十分了解百里烈每晚的習慣。
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會把百里東海和秦陽一起叫道書房去商量。如果只是家族里的事情，那他就只會叫百里東海過去商議。但如果什么事情都沒有，百里烈則會端上一壺酒，在書房里閱讀百里家老祖宗們遺留下來的各種竹簡。
今天百里東海沒有早早過來喊他一起去見百里烈，證明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現(xiàn)在不年不節(jié)，又是沒有農(nóng)事的寒冬，所以家族里應該也沒有什么事情，百里東海今晚肯定繼續(xù)躲在自己的房中抱被取暖。
所以現(xiàn)在的秦陽，只等夜深時分，再憑著自己百里家二公子的身份，很容易就能靠近百里烈的書房。
沒有秦陽用餐的夜晚，許杉陳石頭二人會到前院卓牧群那里，跟著一眾護衛(wèi)一起吃飯，吃完偶爾還能來上幾場拳腳對練。而冬雪，則因為要做針線活兒，會到府中的偏院，那個下人們居住的地方，找她的小姐妹們一起聊天制衣。百里南川的院子，只剩下秦陽孤零零的一人。
躺在床上估算著時間，約摸到了后世晚上九點的時候，秦陽就藏著匕首，避過一些侍從，來到位于百里家家宅東邊的一側。那間種了幾株杏樹的院子，就是百里烈的書房所在。
秦陽放輕腳步，放緩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亮著微弱火光的書房門外。
“你說，這幾家的女孩怎么樣？我這都有些挑花眼，看著都感覺挺不錯！”
說話的，是百里烈的妻子，百里南川的母親。
秦陽眉頭微微一皺，他沒想到，百里烈的妻子今晚竟然會跑到書房中來和百里烈商量事情，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計劃之外。
他的特異能力，如果要在今晚殺死百里烈夫妻，那就必須要先殺死百里烈的妻子，然后才能殺死百里烈。
可是以他的身份，無聲無息靠近刺殺的機會，只能有一次。殺死了百里烈的妻子，勢必要讓百里烈有了戒備的時間。以百里烈的身手，相信撐到前院的護衛(wèi)過來將秦陽絞殺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這樣一來，秦陽想要在今晚刺殺百里烈，那只能是等百里烈的妻子獨自離開之后，秦陽才能夠順利出手。
再次返回自己院中等待，勢必會造成更多的不可控。秦陽靠著門邊，蹲在墻角的陰影里。今晚的夜空只剩下一個月牙兒，微弱的月光，不會在百里烈妻子出來的時候，將秦陽暴露。
秦陽在墻角蹲好，又聽見書房中傳來百里烈洪亮地聲音。
“你在這里問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娶妻妾，你該拿著這些東西，到小川兒那邊，問問他對哪個姑娘感興趣?！?p> 小川兒是百里南川小時候，百里烈夫妻對他的昵稱。其實在百里南川的記憶中，百里烈夫妻確實是把百里南川這個家里的小兒子給寵上了天。倒是作為嫡長子的百里東海，由于親生母親的生他時難產(chǎn)，早早就讓百里東海沒有了母親的疼愛。
“也對！眨眼之間二十多年過去了，那個抱著哄著的小人兒，都已經(jīng)長到要娶媳婦兒的年紀了?？晌疫@心里啊，還是想著他剛剛出生那一會兒，那么小小的一個胖娃娃，喜歡被你抱在身上，然后撒你一身童子尿?？赡惨稽c都不嫌棄，每回他伸手，你都樂呵呵地抱過去，然后被他稀里嘩啦尿一身?！?p> “哼！”
“這個混小子，就是老天派來收拾我百里烈的！小時候喜歡尿我一身，長大了還喜歡給我亂折騰。老子要不是看他最近懂事了，非要扒了他的褲子，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對，狠狠揍！”
“揍不下手，就在那使勁眨你的左右眼，每次都要我過來保著小川兒，給你臺階下。長大那么調(diào)皮，還不是你做父親的，寵壞的。”
“怎么是我寵了，你……”
蹲在墻角偷聽的秦陽，此刻卻發(fā)覺自己的眼角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流下了淚水。
望著天空亙古不變的那個月亮，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也在這樣的夜晚，說起他這個不孝的兒子。
擦了擦淚水，秦陽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突然變得一片安寧。
他靜靜地從墻角站起來，默默地沿著小徑，走回自己的院子。
殺趙高的方法也許還有好多，他現(xiàn)在重要的，是去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上一覺，明天再重新謀劃新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