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亥時將至,晚宴才漸漸落幕。
就連周研都早早的喝的不省人事,半途就給扔去床上了。
里里外外,最后也就剩了誠叁老道,陸葭柒和公孫瑾三人處理這一片狼藉,其余都成了一攤子爛泥。
幾個少女吐的稀里嘩啦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跟忠貳老道拜了把子做了忘年交,相互姐姐妹妹的喊親熱,嘴里還喊著沒醉!還能干!再來三百回合!
不忍直視。
把一個個都醉的不省人事跟豬崽子似的老小扔進(jìn)了屋里,不知道明天這一身污穢酒氣,還怎么趕路……,還是讓她們醒來后清理干凈再走吧,不然回了家,再讓那些大人物怪罪下來。
站門外看誠叁老道和公孫瑾兩人給這些人一個個拾騰好,又送了老道士回屋,剩下了兩人默默的往竹苑走。
除了月光照撫,周遭一片黑暗,清冷的山野,蟲鳴蛙聲就會顯的響亮,交錯間聽著也悅耳。
“就這幾步路,我自行回去就行了,你還要送一趟?!?p> “夜道難行,我又是一女子,應(yīng)當(dāng)送你歸家。”
“哈哈,有幾分大女子主義的味道了!”
“何意?”
“沒什么,就當(dāng)我囈語,想了些有趣的事情!”
“總是琢磨不透你,懂的又多?!?p> “琢磨我干嘛,與你又沒半點好處。”
“……,我這趟回去,說不準(zhǔn)要入伍,幾年不得自由,總想著跟你多待會?!惫珜O瑾雙手抱著后腦勺看似隨意的跟著。
聽及此處,陸葭柒奇道:“奇怪,你我相識不過短短數(shù)日,你哪來的多愁善感???”
“你大可當(dāng)做一見如故,相見投緣!”可能是快到了離別時分,公孫瑾也灑脫了許多。
“呵,嘴皮子見漲啊!丁椿湫也說要入伍,你們倆入的一個軍制?”
“嗯?你知道?”
“昨日閑聊時,她提起過,沒細(xì)說??傊D銈儯T事興順,節(jié)節(jié)高升!”
“希望如此……”
見她這幅怏怏的樣子,陸葭柒也大概猜測到,她自己其實心理也沒底。
“小瑾子?!?p> “呃?”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不夠自信?”陸葭柒頓了下,說:“你有沒有發(fā)覺,你自己不夠自信?”
公孫瑾愣了愣,道:“從未有過。”
“我不曉得你在常安時是怎樣的,你時常說自己于常安混跡街頭,頑劣散漫,是逃避責(zé)任,還是逃避自己?”
“對事,你多用的是:試試,應(yīng)該,大概,希望……等等模棱兩可的話語,你可有察覺到,你從來沒有自信的認(rèn)為自己,堅信自己能做到一件事情?”
公孫瑾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她,真的從來沒有過,也從來沒有用篤定的心去完成過一件事……,心中莫名的浮起一種名為恐慌的情緒。
“不誘于譽,不恐于誹,對于未來,不需要有既定的路線,也不需要有鋪設(shè)好的藍(lán)圖,未來是個什么樣,應(yīng)該由你自己來創(chuàng)造和決定?!?p> “這個世界里,你們這些女子應(yīng)該有足夠的自信才是!”
“你的每一步踏出去,都該是具有堅定風(fēng)采的,都該是具有一往無前氣勢的!”
“你,需要,也必須自信起來,不然……”陸葭柒瞇著眼,嘻笑著舉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不然,你這傻丫頭,也太令人操心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到了竹苑門口,兩人腳步也停了,陸葭柒雙手背在腰后回身說道:
“剛才呢,是作為朋友,離別之前給你的最后一段演講,若是講的不對,你也別惱~好了,我到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p> “嗯……,謝謝……非常感謝……真的!”
“矯情啥,看著怪怪的!”
“葭柒!”
“還有何事?”
“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陸葭柒在門前笑笑,走到公孫瑾面前,踮起腳,擁抱了一下,耳語道:“加油,朋友!相信自己?!?p> 短暫的擁抱一觸即離,讓公孫瑾還未來得及回味,那個男孩就已經(jīng)飄走。
“回去吧!”
“嗯……,晚安?!?p> “晚安!”
慢慢的下山回前院,途中又回頭望了下竹苑門前的黑影,對方朝自己擺了擺手,進(jìn)了院子,消失在了視線里。
自信……,不禁挺了挺胸脯,似乎從這一刻起,她的精氣神有所改變。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原來如此……
次日一早。
宿醉的姑娘們一早起來清理了滿身酒氣污穢,匆匆檢查了細(xì)軟,再食過了早飯,山下的仆從也正好上了山,要接人下去了。
周研一路挽著陸葭柒的手臂出來,后者雖然有點不適,不過也不好明說,只好任其挽著。周研只比陸葭柒稍高半個頭,想來以后也是個嬌小的身板,陸葭柒再有幾年,身高上是會超過他的。
仆從家將們扛著行李,忠貳老道和陸葭柒則隨這群孩子們一路漫步下山,給她們送上馬車。
周研一路上拉著陸葭柒碎念,說自己以后定會常來白云觀坐坐,下回來,再給帶些他以前小時候的衣服,不然看他一年四季都是這一身舊袍子看著無趣。
陸葭柒心不在焉基本都應(yīng)了,心里還在考慮的是,這群孩子回去之后,還會不會有其他以前從未發(fā)生過的奇怪事情出現(xiàn)。
上次是貴人拜山門,這次是孩子借宿清修,說不準(zhǔn)下次就變成周老板本人借宿清修,再帶著幾個‘生意’朋友,如果說這次讓周建虹帶回去打草驚蛇的信箋有效,那么應(yīng)該就此而止了。
周老板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會多想,多疑,扯著忠貳老道的紙做虎皮大旗,告訴她棋盤擺在白云觀,掀不掀桌子,那就是白云觀里人的權(quán)利,想繼續(xù)跟其他棋手周旋,就該換個棋盤。
總之,剩下就是靜觀其變了。
一番周折,都裝好了馬車,幾個孩子也上了車,并不是生離死別,氣氛也沒有過于沉悶,有些不舍,就站路邊上多聊了一會,直到那宦官催促了,周建虹才一臉不豫之色的擺擺手。
隨著車夫一聲喝,車轱轆開始轉(zhuǎn)動,馬車向前方行駛而去。
公孫瑾從馬車后方的窗戶里探出頭,喊著:“再見!后會有期!”
“再見?!标戄缙鈸u著手臂,低喃著。
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里,他輕聲跟甄忠貳道了聲:我們也回吧。摻著老道緩步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