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微道人的血濺滿了石階,云天然長舒一口氣,像是釋放了一直壓抑在心中的無奈。
至少,以后他不會在回憶起那些,因為還記得過往種種的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先帝、長微道人,還有她都不在了,一切皆成為過去,葬送在云天的記憶之中。
只是……
云天然忽然皺眉,有一點,他一直未能想通。
大殿內(nèi),身著龍袍的柴林端坐在龍椅上,此時的他氣度雄遠(yuǎn),儼然一副威嚴(yán)的天子之相。
殿內(nèi)除了柴林,還有一人,便是自幼與他親近的越王柴洪。
隨著,柴林登基為帝。
柴洪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加之天子親信,愈發(fā)的倨傲,且目中無人。
平日里驕奢淫逸,荒唐百出。
可正是如此,柴林對他更加放心,恩寵不消。
天家之中,難有親情。
遑論是殺死同胞兄弟,登上皇位的柴林。
能有柴洪這么一個只知貪圖享樂,卻不爭權(quán)奪位的兄弟,倒也聊以慰藉。
柴洪伏在殿門上,透過大殿的門縫看向外面,在見到長微身死后,放在收回目光。
他一臉的厭惡與不屑:“什么東西,竟敢屢屢刺王殺駕,還有那個狗屁鈞山,就該一把火燒了,把那些混蛋道士殺個干干凈凈?!?p> 柴洪越說越氣,最后竟放言道:“他日皇兄發(fā)兵圍剿鈞山道場之時,我愿為先鋒,率大軍先行,為皇兄踏平鈞山道場?!?p> 柴林忽然皺眉:“如此嗎?”
柴洪一頓,不再說話。
柴林最忌諱的便是皇族掌兵,而且一旦有此苗頭,他是完全不顧及親情血脈,直接痛下殺手。
柴洪干笑兩聲,知道沒拍好,拍在了馬蹄子上,只好連忙找補:“我也就是口嗨,吃喝玩樂還行哦昂,別說統(tǒng)帥大軍,就算是管幾個仆從都管不好呢?!?p> “哦?!辈窳贮c點頭,并未有怪罪的意思。
可突然柴林又道:“幾個仆從你如何會管理不好,偌大的一個圣火教在你的治下,不也是強(qiáng)盛一時嗎?”
柴洪表情不由一僵。
柴林意味深長的一笑:“明尊過謙了?!?p> 柴洪整個人是傻掉的,一臉糊涂的看向柴林,順著柴林的目光急忙向自己身后望去,然而卻空無一片。
“皇兄……你別嚇我……”柴洪嚇壞了,聲音都在發(fā)抖。
柴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洪弟,事到如今,還有演下去的必要嗎?如你所愿,朕為你調(diào)走了齊老,云天然也被隔到了殿外,你還要選擇沉默,那你這般謀劃,豈不徒勞?!?p> “呵!”
柴洪突地一笑,挺直身軀,然后直視柴林,雙目如炬,一改之前的表現(xiàn):“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三年前,我登基的為帝那一日?!?p> 柴洪若有所思:“是柴童!”
“不錯?!辈窳譀]有否認(rèn),“我二人一母同胞,總要有一個人來坐這個位子,其他人不容染指。”
柴洪譏諷一笑:“你二人還真是手足情深,即便你殺了他,他還要替你著想,可是你許久之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為何沒對我動手呢?讓我猜猜看……”
他的笑容中滿是嘲弄:“你以為柴童故意在死前挑撥你我的關(guān)系,又或者他并不知道明尊的真實身份,只是知道在諸皇子中,我說呢,三年了,先帝的子嗣十余人,死的竟然只剩你我二人?!?p> “夠了?!辈窳掷淅涞?,“你謀劃良多,還不動手嗎?”
寒光閃閃的哀厄短劍突然被柴洪握在手中。
他信步向前,殺氣滔天:“三年前,我錯失良機(jī),今日我不會再猶豫,你我只能有一個人可以活著,而活著那個也只能是柴林?!?p> 不知何時,一張人皮面具蓋在柴洪臉上,赫然也是柴林的模樣。
同時,柴洪身體震,王爺?shù)呐鄯ㄩ_,也露出了一模一樣的龍袍。
柴林冷笑道:“準(zhǔn)備的倒也充分?!?p> 他緩緩從龍椅起身,無形的護(hù)體真氣布及在周身三丈之外,尋常之物絕不可破。
這便是天子功法的威能,非世間凡俗所能敵。
以一國之運,鑄造天子修行之路,國盛則天子至強(qiáng)。
柴林一步邁出,竟然來到柴洪正前方,無形的護(hù)體真氣散發(fā)出強(qiáng)烈的威壓。
縱然柴洪身為圣火教明尊,乃當(dāng)世超一流高手,仍然扛不住這莫大的壓力,每踏出一步,鎏金的地面便崩碎一塊。
最后,他竟然半伏的地上。
柴林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天子修行之法,豈是你這等凡俗之人所能想象,你諸般謀劃,在我看來不過皆是笑談,你只會和你那卑賤的母親一樣,身死宮中?!?p> “那也好過手足相殘,想來你毒婦母親在陰間見了柴童,臉上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柴洪在地上,卻昂首而視,氣勢上絲毫不輸。
大殿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外面無從知曉。
云天然的疑惑便是多年過去,長微如何知曉的真相。
其實,所謂的真相正是明尊柴洪告知的。
多年前,先帝他們?nèi)送瑫r愛上了圣火教明尊的女兒。
最終,她選擇了先帝,入宮為妃,受盡榮寵。
可惜,皇后善妒,在她產(chǎn)子之后,遂將她毒死,并對外宣稱手病死。
而且,這些都是在先帝的默許下。
先帝借助圣火教的勢力登基,卻不能讓圣火教影響到大周朝廷,于是才痛下殺手。
刻骨的愛情,最終沒能敵過巍巍皇權(quán)。
再后來,便圣火教與朝廷連年不斷的廝殺,以及柴洪的舅舅上任明尊找到柴洪,讓他成為明尊……
殿內(nèi),柴林一腳踩在柴洪的頭上,頓時柴洪只覺得天塌地陷,身下的鎏金地面寸寸龜裂,一度凹陷。
“其實沒有你的挑撥,我與柴童也會生死相向,畢竟這個位子坐起來很舒服,不是嗎?”
柴童笑道:“是很舒服,所以我也想坐坐看。”
劍光驟起。
一道白色的殘影竟然破開柴林的護(hù)體真氣,狠狠在他胸前劃過。
鮮血濺起的同時,柴林一腳踢飛柴洪,借著踢力向后退去。
砰的一聲,柴洪撞在盤龍的柱子上,柱子一陷,雕琢的金龍竟然寸寸掉落。
不過柴洪也不少受,一腳這下,竟然骨碎筋斷,尤其是頭骨遍布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崩碎,已然是活不成了。
柴林則退出數(shù)丈,一把癱坐龍椅上。
胸前是一道傷口,不斷的涌出黑色的鮮血。
柴林猛地看向落在地上哀厄劍:“劍上有毒……”
“不對,這是哀厄劍?!辈窳竹R上便猜出了此劍的來歷。
能破天子的護(hù)體真氣,中劍之后,無解之毒摧殘身體,縱然修為絕世,也難以抵抗,終將早亡于世。
柴林慘白的臉上,盡是憤怒,皇圖霸業(yè)竟在此刻付諸東流。
他看向柴洪,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在他的計劃之中,反手滅明尊,馬踏江湖,踏平鈞山道場。
之后,威壓四夷,盡收天下之土地,欲讓大周超越古往今來任何的王朝。
大一統(tǒng)的大周國運加持,天子修行之法的強(qiáng)大確實遠(yuǎn)超任何朝代。
如果沒有今日,也許柴林的設(shè)想會有成功的可能。
但是,這世上并沒有如果。
哀厄劍傷之即死,縱然是天子修行之法練到極致也是無用。
劍上的天然之毒,會不斷摧殘中劍之人的身體,直到他在痛徹心扉折磨中死去。
柴洪從柱子上滑落,在滑落的同時看著氣急敗壞的柴林,他是說不錯的痛快,可又滿心的遺憾。
鏡花水月。
回想起劉伯基的話,柴洪一時間無限惆悵。
嘭!
柴洪落在地上,然而就是如此的輕輕一震,柴洪的頭骨頃刻崩碎,柴洪也當(dāng)場橫死。
“呼——”
柴林大口喘著粗去,并用手去捂胸前的傷口,卻就是止不住淌出的黑血。
柴林面容極盡扭曲,聲嘶力竭的喊道:“傳御醫(yī)!”
聲震如雷,繞梁不絕。
柴林傷,則大周傷。
從此天下有變。
不過,遠(yuǎn)在通州的霍俊卻不知道這些。
他若是知道大周還有天子修行之法這等神奇的功法,說不得要去往大周京城取來一觀。
但縱然如此也不會是現(xiàn)在,因為他正在恢復(fù)體內(nèi)的真氣,畢竟通州城外一戰(zhàn),他的消耗巨大。
通州城中,最高的樓閣之頂,霍俊就盤坐在那。
由于太高,短時間無人能發(fā)現(xiàn)霍俊的存在。
畢竟,普通人要想攀上樓閣之頂,縱然是超一流高手也需要長梯才行。
日升日落,一連三日過去。
霍俊一直盤坐不動,清心咒運轉(zhuǎn)不停。
終于,在第四日清晨,火紅的太陽剛剛露頭,霍俊的身上也升出氤氳之氣飄蕩在樓閣之頂,宛若朝霞。
霍俊翩然起身,一呼一吸,散去一身疲憊。
多日打坐,他不僅恢復(fù)了一身雄渾無比的真氣,而且還有所精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