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平州的深秋之夜,燈紅酒綠的鬧市之中一片推杯換盞之聲。坐在街邊一家不起眼小飯店里,平王丹淵猛地將玻璃杯中的酒灌進了嘴里,而后笑嘻嘻地丟開了杯子。在他的面前,白子青、額哲帶著平王府的五個將領(lǐng),并安王丹演、成王丹燭一起圍坐在餐桌邊。
“一切圓滿,大吉大利!本來還以為就要死在忠王府里了,萬萬沒想到啊。老子再一次逃出生天了。”打了一個酒嗝,丹淵紅著臉對眾人笑道:“你們說,這是不是祖宗保佑啊?!?p> “還祖宗保佑呢,宗家逆賊差點被太宗皇帝留下的一個小鐵片放走了?!闭f著,坐在一邊的丹演擺弄著筷子嘟囔著。
“有你老人家在,我估計他們也跑不了?!蔽⒆淼匕琢说ぱ菀谎?,丹淵說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行刑的前一天,你是不是搞了什么小動作?后來有人跟我匯報,白天提人的時候,宗慶芷都已經(jīng)被……”
“好啦好啦,別再啰嗦了?!陛p輕推了推哥哥的肩膀,丹演隨即拿起了酒瓶替他斟滿了酒:“誰讓那小子罵我來的,我正憋著一肚子火呢,怎么會讓他舒舒服服地死。我說三哥,將來你生了孩子,可一定要好好管教,要不然將來可是會受到社會的毒打的?!?p> “連女朋友都還沒有呢,就想著要孩子了?”
還沒等丹淵接話,只見長公主帶著游惠,笑瞇瞇地走進了包間。見此,眾人忙站起身來,在窄小的包間里擁擠著跪了下來。
“臣等恭迎長公主殿下。”
笑著點了點頭后,長公主抬手叫眾人起身,而后坐在了游惠抻開的椅子上:“說道女朋友。我說右廷,你也二十多的人了,怎么自己一點兒都不著急?你說咱家的幾個孩子里,大哥、二姐都結(jié)婚了,下一個可就是你了。有沒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我去給你說去?!?p> “看見沒有?這還沒到過節(jié)呢,七姑八姨就闖上門來催婚了?!弊匾巫由?,丹淵笑了笑說:“而且從年齡上看,繼二姐之后沒結(jié)婚的可不是我,是您自己?!?p> “我是一家之長,只許我催家里人,不許家里人催我?!?p> 從服務(wù)員手中接過菜單,長公主笑著謝了謝,而后低頭翻看著菜單:“再者說,你們要是能找出一個配得上我的,就寫折給我薦上來。”
看著低頭看菜單的長公主,坐在下面的白子青心高高地懸著,側(cè)頭看去,只見今天的長公主穿著一身黑色的短襖裙,稍短的寬袖上還刺著流云銀繡,一只翠綠的翡翠鐲戴在她白生生的手腕上,配著黑襖白裙顯得格外青翠。
在和身邊的服務(wù)員點了菜后,長公主回過頭來,笑著看了看在座的眾人:
“諸位愛卿,宗家覆滅,是除我心頭一大患。等我回到郁宮之后,我就下道上諭,徹底廢除宗禮寺,改立朝廷正設(shè)的禮部?!?p> 說著,長公主回頭看了看額哲:“額侍郎,等接任之后,別忘了替我上一道追封敬公的奏本來,越快越好。”
“微臣遵旨?!狈畔铝司票?,額哲額首答道。
“還有一件事……”笑著點了點頭,長公主轉(zhuǎn)過頭來,又將視線對準(zhǔn)了白子青。
“完了完了,終于輪到我了。”雙手攥著褲腿,白子青緊張的說不出來話,就在上個月,劉雪瑞趁涼廷內(nèi)亂之際,再次率部北犯,一路經(jīng)慶寧、安和而上,沿途官軍一敗再敗,作戰(zhàn)頗為不利。一想到自己剛被封為侯爵就遇到這么個突發(fā)情況,白子青在緊張之余,心中對劉雪瑞又對了幾分怨惱。
“子青啊。”
一聽長公主叫自己,白子青趕忙欠身說道:“微臣在,微臣死罪,這次偽章犯境,都是臣等防守失職?!?p> “啊,我倒是沒想問你這個。”看著白子青雙手撐膝,低頭如搗蒜的樣子,長公主笑著搖了搖手中的扇子:“七月份平州諸臣的封賞,我的旨意你們收到了沒有?”
聽了此話,白子青緊揪著的心這才稍稍松了下來。
“啊,尚未收到。”
“還沒收到?這些人的辦事效率可真慢?!闭f著,長公主朝游惠皺了一下眉毛,隨即轉(zhuǎn)頭對白子青道:“小橙子那邊的成王府諸將,我已經(jīng)親自頒諭了,至于平州、安和的諸卿,我的意思是著封額哲為定陽伯、柳桉為安順伯、那赫為景承伯、林孝尋為鎮(zhèn)城侯、朱季爻為成純伯、夏元零為潁川子。安王府方面嘛,齊玄巾封了沂陽伯,艾荷加恭使宮人銜,還在安王府效命?!?p> “謝圣恩……”
“免了免了?!币姷奖娙思娂娖鹕恚L公主揮著扇子要他們?nèi)甲拢骸罢旃騺砉蛉サ?,這都什么時代了還搞這一套。你們不嫌煩我都嫌煩。”
等到眾人都坐了下來,長公主接過游惠遞過來的餐碟,而后拿著筷子吃了兩口甜點:“不過既然說道了朝政大事,那我就多過問幾句?!?p>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不提北犯的事了?!甭犃诉@話,白子青心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話說剛才為什么沒說我給我封爵的事?該不會把我從名單里拿走了吧?媽媽都已經(jīng)和隔壁的李奶奶顯擺完了,妹妹的作文題目也是《我了不起的二姐》,現(xiàn)在給我來這么一手,這不是要我的命么!”
“關(guān)于平王的對象,大家再討論討論?!逼沉艘谎郯鬃忧?,長公主一邊撥弄著盤子里的甜點,一邊笑著說道:“小橙子,在座的就屬你情場經(jīng)驗最豐富的,你來給你三哥支個招?!?p> “這個……”倒抽了一口涼氣,丹燭尷尬地笑看了丹淵兩眼:“說到這個情場經(jīng)驗,倒是談過幾個姑娘……”
“不僅僅是姑娘吧?”說著,長公主將下巴貼在白皙的手背上,笑著朝丹燭斜了下身子:“聽說還有幾位有夫之婦?”
一聽這話,原本喝著果汁的丹演渾身一顫,忍不住將口中的果汁嗆了出來:“四哥……咳、咳,你還挺調(diào)皮的啊……”
“而且不僅是有婦之夫哦~”笑看著臉色微紅的丹燭,長公主那一對丹鳳眼中帶著嫵媚,原本白皙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我可還聽說,現(xiàn)在我們的這位弟妹,可是你先兄成恭王的姘頭?!?p> “什……”猛地將酒杯砸在桌面上,坐在對面的夏元零“嘿嘿”地壞笑了起來:“成王爺,沒看出來??!平時裝的人五人六,背地里活的還挺多姿多彩的。餃子吃得真香啊!”
“少說兩句能死啊?”白了一眼夏元零,成王轉(zhuǎn)過身來,隨即朝紅臉微笑著的長公主一拱手:“姐姐,您要是覺得此事有傷風(fēng)化,我回家就送姚綽出府,此生不再相見?!?p> “算了吧,我又不是忠親王。再說叔嫂公媳、兄弟姐妹的那些破事,我們左家也沒少搞?!闭f著,長公主搖了搖頭道:“只不過我聽說,成恭王和姚氏還有個女兒?”
“是,當(dāng)年受平孝王厚恩,現(xiàn)寄托在平王府?!?p>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姓姚、名姚,今年也二十歲了?!?p> “姚姚,好奇怪的名字?!迸ゎ^看了看丹淵,長公主鳳眼一挑:“哪天帶過來我見見,順便賞她點什么。畢竟是咱們丹家的姑娘嘛,名分給不到,禮數(shù)總是要有的?!?p> 一個晚上,眾人在一起聊了些家長里短的小事。至于白子青心里擔(dān)心的南章軍事,長公主卻一個字也沒提。時至深夜,街邊的酒肆愈發(fā)熱鬧。在叫游惠去結(jié)賬之后,長公主拿出繡帕來擦了嘴角擦,而后抬眼看了看丹演:“演兒,那天對宗家行刑的視頻,我已經(jīng)看過了。”
“這樣啊……”看見姐姐的眼中帶著寒光,原本醉醺醺的丹演慌忙地支起了身子來道。
“我可看見,宗家的小公子在臨行時沒了眼睛、舌頭,肢體也不太全乎,這你應(yīng)該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吧?”
“這個……”尷尬地看了看身旁的丹淵,丹演撓了撓頭,而后陪笑了一下:“姐姐您圣明,可臣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丹演嘿嘿傻笑的樣子,長公主眼簾一低,隨后嘆了口氣:“都說‘右家近乎人,左家近乎妖’,咱們左家的妖精雖說心性不同人類,可現(xiàn)在畢竟已入人間,有些事還是克制些的好。你看你三哥,也是咱左家的孩子,卻沒你這樣兇狠。”
“是、是……”緊張地點了點頭,丹演咽了口口水道:“姐姐和三哥都是作大事的人,小妹也沒什么本事,平時對自己就放松了些?!?p> “這件事,我先替你壓下了?!?p> 聽了這話,丹演抬眼一看,只見在自己的面前,長公主那帶著紅暈的笑靨如桃似蕊,清澈的雙瞳有如秋日的深潭:“如果還有下次,別怪我不講姐妹情面?!?p> 見此,丹演的臉色刷地白了下來,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著。
“是……臣、臣遵旨……”
“那就好?!币姶?,長公主收了繡帕在懷里,而后站起了身來:“還有,我近來聽說你在大學(xué)里經(jīng)常翹課飛去慶寧,還帶著璐璐一起逛街,這可不行。年紀(jì)輕輕就不學(xué)無術(shù),長大靠什么治國齊家?我給你寄的幾本書,你要認(rèn)真看看,聽明白了?”
“是……臣一定認(rèn)真學(xué)習(xí)?!?p> “那便好?!?p> 說著,長公主笑著摸了摸丹演的頭頂,眼神中淡淡地流露出了憐惜的神色來,轉(zhuǎn)眼看了看站在一邊的丹淵,便又捂嘴一笑:“這孩子,和右廷當(dāng)年一模一樣?!?p> “在外就藩的左家子嗣,向來都不喜歡舞文弄墨的?!迸牧伺牡ぱ莸募绨颍Y笑著回道。
“那可不一定,叔父孝王還是個才子?!蓖熘ぱ莸母觳沧屗酒鹕韥恚L公主搖頭道:“平王府里的申如齋,就是叔父起的名字吧?今晚我就睡在那里。”
和飯店的經(jīng)理照了張合影之后,長公主帶著眾人走出了小飯館。辭別了丹演、丹燭二人,長公主轉(zhuǎn)身坐上了停在街邊的車,而后和丹淵等人一起朝平王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