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無恥無賴

　　王侯將相瞧不上江湖草莽，江湖武林自認為頂尖高手，視朝廷之人為諂媚的走狗。

　　不過兩看生厭的清高，總比相互勾結(jié)的棘手要好。

　　李承平沉靜道：“我已經(jīng)自逐出師門，所作所為與筱云劍無任何瓜葛?！?p>　　霍書然雙手環(huán)臂，一臉傲然道：“你今天給我磕幾個響頭，好好認個錯。然后自廢武功，退出武林，滾回朝廷去，別再使筱云劍法！”

　　紫夜拍桌而起：“姓霍的，莫要欺人太甚！筱云劍派內(nèi)部的事情，輪不到你插嘴！”

　　霍書然鼻子一哼，眼神里帶著鄙夷道：“我看你是舍不得——口口聲聲說與師門無關(guān)，卻還要打著筱云劍的名號。貴族的人，就算撿回來養(yǎng)了幾年，也改不了無恥的本性！”

　　周遭有人竊竊私語道：“什么？這個筱云弟子不僅勾結(jié)官府，還是貴族的小姐？”

　　“要說沒有關(guān)系，她當年能指揮西南布防營帶兵包圍霍家嗎?！?p>　　“聽說她家被抄了，是白敬儀從淮安救回去的?！?p>　　“把江湖絕學(xué)傳給貴族的小姐本就不該，殃及師門，自廢武功也是合情合理?！?p>　　武林中人尊嚴面子看得比性命還重，趙嫣見李晚舟落了下風(fēng)，沒有要還嘴的意思，生怕她被霍書然激得一氣之下自廢武功，“刷”得站了出去。

　　“你安得是什么心！自詡正義之士，道貌岸然，讓這個姐姐自廢武功后，你好趁機下手報仇吧！你霍家私藏武器，豢養(yǎng)家丁，勾結(jié)叛黨，濫用私刑，證據(jù)確鑿，人贓并獲。本身就是觸法違紀，還真當自己清清白白。”

　　李承平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四......一共用了十個四字詞語。

　　這是誰家教出來的高材生。

　　滿堂人竟一時無言以對，趙嫣接著說：“你沒本事找官府翻案，也不思悔改，卻把屎盆子扣到別人頭上，抓著一點點細枝末節(jié)的江湖規(guī)矩替別人清理師門，手伸太長了吧！”

　　趙嫣傲氣的上前一步，鼻孔朝著霍家的幾個人。

　　霍家要是堂堂正正的承認自己反叛，大家伙兒還會尊他們一聲不畏強權(quán)，公然反抗朝廷的統(tǒng)治，是英雄好漢?？墒撬麄兾肺房s縮，想洗清嫌疑躲避官府，結(jié)果越描越黑。

　　堂下的人聽了，這個小姑娘好像說的更有道理了幾分，唧唧歪歪的討論起了三年前的那出舊戲。

　　筱云劍上一代有一個女弟子柳越夏，本是南匪柳鷗的女兒。十五年前柳鷗屠戮武林，干了不少罪惡滔天的事，霍家掌門身死，霍家落敗。后來幾大派將南匪剿滅，筱云劍派卻留下了柳鷗的女兒。

　　聽聞霍家未報此仇，心有不甘，三年前劫走了南匪的女兒。江湖人對南匪無甚好感，也巴不得作惡多端的柳鷗絕后，筱云劍掌門白敬儀只身搭救，卻也被霍家捉住。

　　這些事情本來無人知曉，白敬儀和柳越夏就要悄無聲息的死在霍家的地牢里。

　　突然傳出霍家涉嫌柳陽地區(qū)的叛亂，西南布防營趁夜包抄了霍家，士兵在找尋證據(jù)的時候在地牢里搜到了奄奄一息的兩個人，霍家一干人等通通下獄，霍家的新家主死于獄中。

　　這件事情來的蹊蹺，武林中的大家私造武器，豢養(yǎng)門徒雖然于法不合，可是官府從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從不多加干涉，但是勾結(jié)亂黨企圖謀反，實在言過其實。

　　偏偏是拿霍家開刀，又偏偏救出了兩個筱云劍的人。

　　一時間眾說紛紜，在各地又激起了江湖人和官府的斗爭。后來傳出消息，是白敬儀的弟子禍水東引，特意向官府舉報霍家，才得以救出師傅。自那以來，他們?nèi)齻€人都無影無蹤，筱云劍在江湖也漸漸沉寂。

　　景韜見狀，想到剛才那兩個蒙面的姑娘也算幫了他，站起來對堂中的人拱手道：“剛才諸位出手相助，不勝感激。不知道那位黃巾主會不會即刻率人過來，諸位還是放下這些爭端，先行離開這是非之地吧?！?p>　　眾人互相望了一眼，他們確實是顧著看戲而忘記逃命了，有人聽了此話就打算動身。

　　景韜望了那邊劍張弩拔的兩撥人，他這可是在和稀泥啊。再鬧下去，可就真難妥善脫身了。

　　蒙著白紗的那位筱云劍傳人終于開了金口，聲音柔柔的：“既然在這件事上我們都是理虧，再繼續(xù)爭執(zhí)下去也是互相不服。這些恩怨，不如就用江湖規(guī)矩解決吧?！?p>　　景韜心道：直接走人便是了，還和那個人搞什么江湖規(guī)矩。

　　霍書然輕笑道：“沒想到你還有幾分骨氣。怎么解決？”

　　李承平挑了挑眉，道：“遇事不決，武器解決?！?p>　　換而言之，說不通就打吧，誰打贏了誰說了算。

　　這算哪門子江湖規(guī)矩？

　　霍書然也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走江湖的三天一小大五天一大打的，都是家常便飯了?？墒沁@個人，他要是打贏傷到了她，難保不會惹上官府的麻煩。

　　霍書然不屑道：“哼，可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來向我挑戰(zhàn)，筱云劍的大弟子，還是追查叛黨余孽的官府走狗？”

　　李承平笑了笑：“都不是。以一個初出江湖的身份，向聞名天下的瀝川劍后人霍公子，討教一二?！?p>　　眾人皆是一驚，紫夜更是慌張不已，要是攔不住公主，哪怕她引來當?shù)伛v軍暴露身份，也一定要確保她安然無恙。

　　“還用不著晚舟還用不著動手，我——”

　　紫夜還沒有說完，李承平便用劍攔住她。

　　李承平道：“有些戰(zhàn)斗是不能夠逃避的，尤其是你師門都被人挑釁的時候?！?p>　　紫夜嘆了口氣，也罷，要是真有意外，她也有把握救下李承平。

　　李承平三言兩語，議論的風(fēng)氣頓時就變了。

　　這個女子一開始默不作聲，全憑身邊兩個姑娘為她據(jù)理力爭，唉，白掌門被囚禁虐待，她一柔弱的女子被霍書然逼到這種境地，卻還要主動發(fā)起挑戰(zhàn)為師門掙回面子，果真是名門風(fēng)度！

　　霍書然大笑，“那么勝負——”

　　李承平道：“如果你贏了，按你說的，我自廢武功。如果我贏了，你自廢武功，從此不要出現(xiàn)在有筱云劍的地方?！?p>　　景韜噙著笑看李承平，有趣，被人逼到自廢武功的境地，現(xiàn)在不是夾著尾巴逃跑，反而要主動宣戰(zhàn)，這些人江湖人的性子實在有趣的緊。

　　剛才還說眾矢之的的黑衣男子懶洋洋的說道。

　　“我可是聽明白了。江湖人可以無賴，朝廷的人可以無恥，要是用無賴對付無恥就叫壞了規(guī)矩，要是用無恥對付無賴就是犯王法。左右是狗咬狗，還得分個高低貴賤出來?！?p>　　霍書然陰陽怪氣的說：“喲，兩個狗官還同仇敵愾起來了。”

　　李承平心想，這個不知道誰家的公子哥會不會說話，一下把兩條道上的人都罵了，哪里看出來他是在幫她？

　　剛才她說那兩撥人狗咬狗，不該多管閑事?，F(xiàn)在她倒成了其中一條狗了，是明擺著諷刺她想要隔岸觀火卻引火燒身。

　　客棧里大部分都是江湖跑腿的人，本來景韜一席話就就想四散去了，卻因為這場對決而有十幾個人留下了。

　　趙嫣和景韜一行人也留在客棧里。

　　流光問：“爺，咱們不能再惹事了，要是一大波人殺過來，屬下可怎么交代?！?p>　　景韜慢悠悠的說：“只是看個對決而已，況且，這荒郊野嶺的地方，我去住荒廟嗎？”

　　王爺就是王爺，出門在外，還不忘記要過得舒舒服服的。

　　景韜對著另一邊一個人吃飯的趙嫣道：“小姑娘，你為什么還不走？“

　　趙嫣放下筷子道：“我初入江湖，就能看見兩大門派的對決，千載難逢的機會，干嘛要走，何況你不是管飯嗎。你呢，你為什么還不走？”

　　“我嘛，第一次走江湖，也很好奇?！本绊w笑道：“她叫晚舟？”

　　趙嫣噓道：“你一個男子，別那么輕浮的喊人家名字，受不了?！?p>　　景韜：“嘶，你們不是最討厭朝廷的人，像那位晚舟姑娘做過卑鄙無恥的事情，怎么還向著她呢？”

　　“別人怎么看她我不管，晚舟姐姐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幫了我，我就不會丟下她不管?！?p>　　確實，光看她那雙星辰般燦爛的眸子，也覺得是個善良正直的女子。

　　但那股異樣的感覺，好像在什么人眼中也看到過。

　　李承平正在客房里打坐靜心。

　　比武打擂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心里不免有些緊張。

　　可是她不能退。

　　這些年來，王公貴族迫害百姓，打壓江湖勢力，使得江湖與朝廷愈發(fā)勢不兩立。查抄霍家的這件事情確實是她欠考慮，而拖累了筱云劍的名聲。她丟了武功沒關(guān)系，反正以后也可能用不上了。

　　但是筱云劍還要在江湖上立足，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撇清和她的關(guān)系。

　　師傅肯定寧可和柳越夏一起赴死，也不愿意她借助官府的勢力，用這樣一種卑鄙的手段讓他茍活。

　　三年前，柳陽城。

　　李承平又一次潛入了霍家的宅子。

　　她之前幾次潛入都差點被守衛(wèi)發(fā)現(xiàn)。找到了霍家的密室，找到了兵器庫，發(fā)現(xiàn)了霍二老爺在假山后面勾搭丫鬟，就是沒發(fā)現(xiàn)白敬儀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