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行

　　“是啊，九點多了，”蘇小滿點開手機看了看。

　　眨巴著眼睛，看著淺色稻草編的燈罩散發(fā)出的光芒映在手機黑黑的屏幕上，蘇小滿有些楞楞的。

　　“你們?nèi)ノ鞒隹诎?，有些順風(fēng)車說不定能便宜點，”終于，那對小情侶女子抬起埋在櫻粉色飲料里的略顯嬌羞的臉，纖細(xì)的手指捋了捋拂在額前的細(xì)碎的發(fā)，露出一雙有些溫柔的眼。男子似乎是有些不耐，伸手拉了拉女子的手指，暗示她不要管別人的閑事。兩人于是又埋首于飲料，開始你儂我儂了。

　　蘇小滿眨巴了下眼睛，手機無意識地劃開解鎖又按住按鈕鎖上，她有手機后就養(yǎng)成了這個思索的習(xí)慣。

　　“我說，同學(xué)，”程墨愜意地伸著雙腿搭在同樣橙色的長條塑料座椅上。同樣眨巴寫雙眼，傅清明依舊面無表情，他知道，程墨一用這慢悠悠卻舍我其誰的語調(diào)，就是有什么高見要發(fā)表了。

　　果然，程墨經(jīng)典戲謔的小爺調(diào)子響起。

　　“我說，你是否要屈尊和我們擠一輛車呀，”程墨用手摸了摸鼻子，翹起腳看著這個小要命的。

　　第一次見面，就潑了他的座位一碗面。現(xiàn)在他身上，鼻腔里，還回蕩著那該死的老壇酸菜味。

　　他，程墨，自從老爸有了若姨，他們爺倆好久都不碰那玩意了好嗎。雖然，有段時間，他天天吃，吃地都想吐了。

　　墨小爺?shù)淖值淅?，若姨與仙女兩個字是可以劃上長長的等于號的。

　　在若姨來之前，他只能看見爸爸孤獨滄桑的背影，伏案在家里的暗黑老舊的木制書桌上，肘下壓著的稿紙能隱隱透出一個小時候的他用鋼鐵奧特曼磕出來的小坑。他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爸爸的背影，暗黃的煤油燈下，奮筆疾書地寫著，時而又停住，在家里踱來踱去。一根接著一根煙抽著，家里始終是煙霧繚繞，混合著下一把就能熟的方便面味道。

　　那味道，真是該死的熟悉呀，也該死的惡心。

　　程墨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味道，搖了搖頭，視線注視在眼前小女孩的身上。看著她定定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好奇卻又有些目光渙散，似乎是在思考。

　　和眼前這廝第一次看見自己的眼神，真是該死地相似啊。

　　后來有機會，程墨后來問傅清明，他第一次遇見他時在想什么。果然，和蘇小滿的回答是該死地相似，那個答案就是，

　　你，好，蠢，啊！

　　自然，現(xiàn)在的墨小爺是不會知道這個答案的，他的天才財經(jīng)嗅覺的腦子現(xiàn)在正快速地建立著三人同車100公里路他需要墊付部分多少資金的模型。

　　雖然不知道姑蘇第一廣告公司傅氏集團藝術(shù)總監(jiān)的公子為什么會對那些負(fù)債啊資產(chǎn)啊并購啊感興趣，但是現(xiàn)在貌似這個腦袋正考慮的問題才是最正常的。

　　“我說，你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啊，”程墨有些不耐煩地摸了摸鼻子，嚷到。

　　蘇小滿收回正在思考發(fā)個直播貼標(biāo)題諸如“深夜，我與那兩個陌生男子不得不說的同處之事”還是討論貼“好激動，第一次要黑夜碰瓷打車，誰還告訴我需要注意些什么”，究竟哪一個回復(fù)評論高呢？

　　哪一種帖子能超過自己寫的那個論壇壇友的同人小說貼呢？貌似她又看到有人把那篇帖子“舒城的雪”頂起來了，明晃晃地在首頁耀武揚威。

　　里面，“清明天下”大人的回復(fù)，至今是他回復(fù)她帖子字?jǐn)?shù)最多的，答曰：

　　“文采尚可，情節(jié)貼切，望繼續(xù)努力，已加精。”

　　蘇小滿怔忡地眨巴了眨眼睛，身邊人行走動。他們來坐的時候已經(jīng)快晚餐時間末尾，人已經(jīng)漸少了。只是他們坐地卻是拐角廁所旁邊。雖然聞不到臭味，KFC的衛(wèi)生消毒一向做地很好，剛剛黑色制度打著紅色小蝴蝶結(jié)手拿拖把和橙色塑料桶的阿姨走進去，已經(jīng)做過了今天的最后一次清潔，準(zhǔn)備下班了。但是還是可以聽見小孩玩水依稀打鬧的聲音。還有人群熙熙攘攘推推搡搡走動進出的聲音。

　　蘇小滿手指慢慢拂過塑料的飲料杯子，兩根手指一手指一邊握住杯子，托住的手掌感受著杯底的冰塊沁沁涼涼的感覺，心里拂起一絲波瀾。

　　畢竟是第一次和男孩子夜里同行呢。

　　家鄉(xiāng)還不是很發(fā)達(dá)的地方，但是夜里廣場上總是會有人跑步，阿姨們舞動著廣場舞仿佛是要沖撞出青春還有的熱血能量，還有人高歌，唱著“鴻雁～”

　　那調(diào)子回蕩在蘇小滿家有些昏暗的樓道里。蘇小滿是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乖女孩，或者說是膽小，沒見識的女孩。

　　但是在云舒論壇里人，卻不這么認(rèn)為。比如“小蜜蜜”。

　　阿酒，你是個瘋狂的人，骨子里認(rèn)定了無所畏懼敢挑戰(zhàn)一切地瘋狂。

　　小蜜蜜這么說。

　　那我便再瘋狂一次吧。

　　“好呀，一起喲，夜晚行路，你們可別被什么東西嚇到喲，我可保護不了你們，”

　　蘇小滿站起來用贈送的帶著玫瑰花底印透著馨香的餐巾紙使勁揉搓手指，接著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周圍。理了理白底紫花的連衣裙，裙上似乎粘了點油漬，她疼惜地跺了跺腳，皺起了清晰的遠(yuǎn)山眉。看了看自己的包裹，一個紫色書包，一個黑色電腦包，一個紅色的拉桿箱，貼著喜歡的同色勿忘我紫色三色堇花，這是閨蜜宋喜兒送別大餐時給她的，說這能證明她們之間跨越山河的綿綿深沉思念，今天她穿的也是閨蜜同款連衣裙，她倆同一天出發(fā)，只不過一個向南，一個向北。

　　哎，怎么就被弄臟了呢？她皺起淡黃的小臉，發(fā)愁地嘆了口氣。

　　就是因為這個倒霉蛋！

　　蘇小滿橫了旁邊的程墨一眼，拉過箱子負(fù)氣般地走出餐館。后面響起一陣噼里啪啦收拾東西的聲音，隨即響起的大嗓門吸引了店里為數(shù)不多的人群的目光。

　　“我說，要不我們先找個酒店住下來吧，明天再走？”程墨忙不迭地收起拉桿箱何書包電腦。他看著那丫頭的背影，咬牙切齒地道。

　　“不行。剛路上收到通知，有臨時召集人開會，明天早上。”傅清明面無表情，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黑色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