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加冠之日（二更）

　　冠禮之初，先由太史監(jiān)占卜吉日，后由工部制作袞冕諸服，翰林院撰寫祝文，中書省將負責一切事宜。

　　當日，天降紅光，白日清明，朱允炆著袞服九章，頭戴折上巾，身披絳紗袍，手持玉圭，由人引導走入就冠席，二內(nèi)侍在旁夾侍，東宮官員緊隨其后。

　　隨著禮官唱導和音樂伴奏，引掌冠、贊冠者依次進行罍洗、搢笏，盥帨，出笏等禮節(jié)。

　　后升至西階，執(zhí)事者手持折上巾進，賓贊各降一等受之，右執(zhí)項，左執(zhí)前，立于太孫冠席前。北面依次進行祝畢，跪冠。

　　后由贊冠者進冠席前，北面下跪并正冠。再由內(nèi)侍跪地服侍皇太孫更換衣冠服飾。

　　經(jīng)過復雜繁瑣禮節(jié)后，方才脫下折上巾，將其放置于箱內(nèi)，并由執(zhí)事者，手持遠游冠入就冠席······諸如此類禮節(jié)，需耗費兩日之久。

　　此時，坐在一側(cè)的呂妃娘娘見到此景，不禁潸然淚下，想來這十幾年含辛茹苦的養(yǎng)育，終究在這一刻隨著加冠禮成而結(jié)束。

　　不知此時身在遠方的太子朱標心中又會是做何感想呢？喜悅？激動？熱淚盈眶？

　　坐在遠處的太師宋濂眼眶濕潤似有萬千感慨之意，輕摸胡須，向天邊望去，大概是在與天上一位相識的摯友談話，“臣定不會辜負太子所托，定會扶持太孫繼承大統(tǒng)。開創(chuàng)盛世！”

　　朱棣眼眸深邃地盯著朱允炆，又轉(zhuǎn)而看向朱元璋，若有所思。

　　胡芳芷自那日詢問胡蘭欣情愛之事后，每日魂不守舍，心似有千千網(wǎng)結(jié)，如何也結(jié)不得，除非見到那人。

　　“你在作甚？”門外傳來粗啞的聲音。

　　“四哥。”胡芳芷見到胡承坤，立即起身，挽起他的胳膊，一同落座?！八母?，今日怎么有空到我這來？”

　　“確有其事，需要芷兒幫忙?！焙欣び悬c害羞地撓了撓頭，從衣袖中拿出一串珍珠珊瑚臂釧。

　　“珍珠珊瑚臂釧？莫不是？”

　　“是的，勞煩芷兒了?！?p>　　“啊啊啊，這不勞煩不勞煩。”

　　“那就多謝芷兒了。”

　　胡芳芷心想，“可別謝我這么早，萬一歐陽紫宸不收，退了回來，那多沒面子?！?p>　　“敢問四哥一句，你為何如此鐘情于歐陽紫宸？”

　　胡承坤擺起文人墨客的架勢，“詩仙李太白曾曰：“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許是因為青梅竹馬，日久生情罷了?！?p>　　“四哥，恕我多嘴一句。你們二人兒時不過才相處三年，后來歐陽紫宸就上山學藝，何來青梅竹馬之說?！焙架埔姷胶欣ど砩仙l(fā)著讀書人的迂腐氣息，不禁有些癡笑。

　　“這你就淺薄了?！赌档ねぁ返膭”究煽催^沒？其中有一句唱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薄?p>　　“這情深我倒是能理解，何來情深至死之說。”

　　“當你深愛一個人時，你會為他傾盡所有，甚至會為他去死?！焙欣ふZ重心長，毫不掩飾對歐陽紫宸的情誼。

　　“這么說，四哥也會為歐陽紫宸放棄自己的生命？”胡芳芷睜大眼睛，一臉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胡承坤微微揚起下頜，“那是自然！”

　　胡芳芷直勾勾地看著胡承坤，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怎么？你不信？”胡承坤貌似看出了胡芳芷的猜疑。“不信的話，你就去問姑姑。姑姑便是為了救劉璉劉經(jīng)歷而甘愿嫁給韓國公之子李琪。當時，你又不是不在場。”

　　這么一說，胡芳芷當真有些確信，不過一個“情”字，當真會使人以命相擋嗎？

　　我想只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次日，胡芳芷將寫好的信箋綁在白鴿腳下，嗖一下，鴿子向五臺山的方向飛去。胡芳芷駐足許久，直到白鴿消失在她的視線里，“也許，師父會有辦法?！?p>　　不錯，胡芳芷仍然在為那日見到隱世卿一事耿耿于懷，她不知道為什么他師兄墜崖后沒有死，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師兄失去了記憶，更不知為什么他師兄會出現(xiàn)在東壇桃林，一層層的神秘面紗下，究竟暗藏何事呢？難道相川遠藤也沒有死嗎？還是說那日擂臺上的是忍者故意出現(xiàn)在東壇桃林。

　　這樣說來，他們還會回來？那五臺山······胡芳芷內(nèi)心狐疑，眉心扭緊。

　　“哎呀，忘了臂釧的事了。”胡芳芷心頭一震，知道險些誤事，便立即起身向玄龍鏢局走去。

　　誰知歐陽紫宸并不在玄龍鏢局而是與朱允炆在東壇的桃林樹下，飲酒對弈。

　　“朱公子，那日說的話可還作數(shù)？”

　　“自然作數(shù)?！敝煸蕿杉僖馍钋榭羁畹負崦W陽紫宸拿著棋子的手，并將她手中的棋子抽出，替她落在棋盤上?！安贿^，那日說到你已許配于某位良人，這？”

　　歐陽紫宸有點驚慌，沒有思索隨手將棋子落于棋盤之上，“公子切莫誤會，是家父自幼便為我做主，將我與那書呆子定親。我發(fā)誓，我對此人從來都沒有動過心。”顯然她有點激動，許是因為太過在意某人。

　　“無所謂，只要你心悅我，就算是你真的與他成親，也無礙?！敝煸蕿煞畔率种衅遄樱室庋b作深沉憂傷的樣子說道?！坝心愕男模冶阒懔??！?p>　　“宸兒向公子保證，此生絕不負你?！睔W陽紫宸舉起手發(fā)誓道?！澳恰ぁぁぁぁぁはＭ哟松步^不會負我?！?p>　　“絕不負你！”朱允炆答應的倒是挺決絕的。

　　其實，從一開朱允炆便沒有愛過她，不過是利用她的勢力，成就自己的皇位而已。

　　可惜，那英明一世，威風一輩子的女子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有一天會為情而死。

　　可能，這就是她的宿命！

　　胡芳芷聽到二人談話，肆無忌憚地嗤笑道：“這就生離死別了？這就開始山盟海誓了？”

　　歐陽紫宸臉色陰沉說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你還這做什么？”

　　“我自然是知道。”胡芳芷走到歐陽紫宸身邊坐下去，伸手拿起朱允炆斜前方的茶盞，自倒茶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你······”歐陽紫宸指著胡芳芷手中的茶盞，神情緊張?！澳憔谷挥弥旃拥牟璞K！”

　　朱允炆面無表情，只是在胡芳芷將茶盞放入嘴邊時，頓了一下，略有吃驚。

　　“什么？”胡芳芷沒有忍住，將茶水噴到朱允炆的臉上。“你說這是他，他，他，用的？”一臉詫異，驚慌間竟然口吃了。

　　朱允炆無奈地嘆氣搖了搖頭。

　　“不是，你這個人可真是奇怪。好好地喝茶，你不把茶盞放在近處，非要放在遠處，而且里面也沒有茶水。這能不讓人誤會嗎？”胡芳芷眼見此景略有尷尬，便將責任推到朱允炆的身上。

　　“既然公子喜歡，就拿吧！”

　　“我才不要豬喝過的呢？你自己留好?！焙架茖⒉璞K推到朱允炆面前。

　　“你都用過了，還給公子做什么？”歐陽紫宸將自己的茶盞推到朱允炆面前，并將胡芳芷用過的甩在一邊說道?！皝恚?，用我的?！?p>　　“嗬！可真是情深，不避諱??！你爹知道你這樣嗎？”胡芳芷嘲弄一番。

　　“你少拿我爹壓我?！?p>　　“給你，這是我四哥讓我給你的。”胡芳芷從腰間拿出珍珠珊瑚臂釧。

　　“我不要，回去告訴你四哥，我歐陽紫宸此一生，只愛朱公子一人?！睔W陽紫宸不做理會，看都沒看一眼那珍珠珊瑚臂釧。

　　“拿著，我只負責傳話送東西?！焙架埔话讶跉W陽紫宸手里，欲要轉(zhuǎn)身離開，還不忘小聲說道：“我還不愿意你嫁給我四哥呢。可誰讓我四哥喜歡你，還對我有恩。否則，打死我我也不干這種事?！?p>　　“咦，公子請留步?！敝煸蕿善饋磙D(zhuǎn)身說道。

　　胡芳芷翻了個白眼，噘著嘴，不耐煩走向朱允炆：“干什么？”

　　朱允炆將歐陽紫宸手中臂釧拿過，塞到胡芳芷手中，“公子，現(xiàn)在這位女子可不是你四哥心上之人，而是我將要明媒正娶的夫人?！?p>　　歐陽紫宸猛然一驚。胡芳芷亦是目瞪口呆，心想“四哥呀，四哥呀。你看看這小子也太猖狂了吧！”

　　“所以，勞煩公子回去告知你口中的四哥，以后不要再來打擾歐陽姑娘?！?p>　　“你這個人，半路截胡就算了，還這般猖狂自大。你以為你是誰?。扛液臀宜母鐡屌?。”胡芳芷步步緊逼，用手指戳著朱允炆的胸膛，朱允炆緩步后退?！白怨乓詠?，女子成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嗎？你有父母應許你了嗎？你有定情信物嗎？你······”

　　胡芳芷只顧著謾罵朱允炆沒有看腳下，一個踉蹌倒在朱允炆的懷里。

　　朱允炆本能的伸出手環(huán)抱在她的腰間，胡芳芷也是本能的摟住他的脖子。

　　這時，林中的桃花仿佛暗通人性，故意裝作害羞的樣子辭去枝條，在空中輕旋飛舞，緩緩地落在他二人身上，為本就會使人心動的場景，添了些許甜膩的意味。

　　來往行人，指指點點說道：“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成何體統(tǒng)。”

　　“是呀，是呀。雖說我大明民風開放，倒也不至于倒這種地步。真是丟人?！?p>　　“哎呀，別說了?？熳撸熳甙??！?p>　　歐陽紫宸惡狠狠地盯著胡芳芷，嫉妒的心砰砰在跳，只要一瞬間，便會如潰堤時，洪水襲來那般，如此的措不及防和猛烈。

　　“每次都這樣，我看你是活膩歪了?！睔W陽紫宸不顧三七二一，便上前拉開胡芳芷，欲要下死手。

　　朱允炆見到立即沖在胡芳芷身旁，將其拉走，“歐陽姑娘切莫如此。”

　　歐陽紫宸停下進攻的步伐，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公子，你！”

　　“沒事我就先走了。”胡芳芷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拔腿便跑了，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走起路來也是跌跌撞撞，嘴里不停嘀咕。

　　朱允炆眼底突然閃過一道光線，安慰道：“歐陽姑娘，若剛才不是我攔著你。恐怕早就出人命了。”

　　“她該死，幾年前她就應該死了。不知道老天為什么那么眷顧她，讓她活了這么長時間。”歐陽紫宸仿佛沒有聽見朱允炆說的話，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朱允炆打了個寒顫，沒想到歐陽紫宸竟有如此惡毒一面，憤怒時和旁人竟有所不同，“歐陽姑娘為何這樣說？莫非你們二人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

　　“仇？嗬！那倒是沒有，不過是討厭她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睔W陽紫宸平復了一下心中的怒氣，轉(zhuǎn)身坐下去。

　　“歐陽姑娘可否細細說來？”朱允炆發(fā)現(xiàn)這盤棋竟然越來越有趣，竟有他未曾料到的事情。

　　“朱公子，方才可是嚇倒了?！?p>　　朱允炆遲疑了一下，“沒有，沒有。不過是有點擔心你?！?p>　　“我自幼便是如此，一生氣便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睔W陽紫宸一雙透亮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朱允炆。

　　“呃呃······沒事。方才說的事？要不要繼續(xù)······”朱允炆有意試探。

　　這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