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青在203架起攝像機，打算記錄下每個姑娘的表現(xiàn)，稍后回看進行最后的篩選。
現(xiàn)場的感覺和影像里會有差別，以影像為準(zhǔn)。
胡笳坐在他身邊，始終帶著微笑。
接下去的面試慘不忍睹，有的姑娘一張嘴就破相，笑起來更是一言難盡，有的連兩句自我介紹都說不清楚，緊張得渾身顫抖，更別說走兩步了。
泳裝MV不需要開口，可面對鏡頭得自然舒展，這個樣子顯然不行。
更令蘇長青跌眼鏡的是杜可可和胡笳的表現(xiàn)，兩人面對袒胸露腿的女孩居然有點局促，經(jīng)常目光無處安放。
蘇長青不得不給她們做點心理建設(shè)：“這場面不奇怪吧，咱們在校時不也搞過形體訓(xùn)練，怎么都還不好意思了呢？”
杜可可說了實話：“和泳裝無關(guān)，我是替她們的表現(xiàn)不好意思，這都……在您蘇大導(dǎo)演面前出丑了。”
或許這就是女性的集體榮譽感吧，見不得姐妹們出這樣的洋相。
隨著面試進行各種問題都來了，許多女孩穿著衣服還行，泳裝便原形畢露，腿不直的、屁股下垂的、胸型不正的、汗毛過多的、有贅肉的層出不窮。
怪不得選美必須泳裝。
好在不需要表演，每個人說幾句話走一圈速度很快，也不是那么煎熬。
蘇長青有了經(jīng)驗，也不是每個人都錄像，有的人看上去就不行，直接偷偷關(guān)機，免得看回放浪費時間。
兩個多小時下來四十多人都走了一遍，有三個女孩在等待期間棄權(quán)走了，原因不明。
總體看下來，選十二人應(yīng)該不難。
胡笳帶來的朋友是比較出眾的，大方得體，幾步路走得有股騷勁，簽名時蘇長青留意了，叫丁嘉洛。
所有人都回去等通知，時間也過十二點了，三個同學(xué)帶上丁嘉洛一起去廠門口的小店吃飯。
路上蘇長青抽空提醒杜可可：“胡笳誤以為這項目是你們廠的，等會說話注意點?！?p> 杜可可根本不在乎：“以為是我們廠的怎么了？再說也沒人說是我們廠的吧？這么多外地劇組在我們廠租棚子，進進出出難道都我們廠的？”
“少東拉西扯就是了，沒必要引起誤會?！?p> “有什么可誤會的，我不就是北影廠的?！?p> 算了，這年代根本沒那么強的侵權(quán)意識，杜可可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愛咋咋地吧，沒必要總哄著別人。
蘇長青遞給丁嘉洛張名片，讓她重新認識下現(xiàn)況。
才坐下胡笳就說了一件事：“曉藝參演的《離婚》前兩天送《大眾電影》參加百花獎評審了，打算角逐最佳女配，沒想到你說的那些話還有譜。”
蘇長青對這部電影沒印象，好像是老舍的民國戲，九十年代恐怕沒觀眾。
因為還沒網(wǎng)絡(luò)，當(dāng)年百花獎票選很費時，作品得早早就送審，而后在《大眾電影》上推出提名作品，讀者根據(jù)雜志提供的選票進行票選，并郵寄到雜志社，整個工作提前大半年就得開始。
蘇長青還擔(dān)心記錯了，呵呵笑起來：“真的？看來跑江湖也有蒙對的時候?！?p> 杜可可不明所以：“怎么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
胡笳把蘇長青在人藝鐵齒銅牙的事說了：“現(xiàn)在我們院都知道我有個會望氣的導(dǎo)演同學(xué)叫蘇長青，以性命擔(dān)保鐵口直斷?！?p> 杜可可狐疑地看著蘇長青：“你怎么總是未卜先知……”
裝神弄鬼的事總有點尷尬，蘇長青偷偷踢了她一下，頓時沒聲了。
同學(xué)聚在一起很少有展望未來的，甚至不喜歡談當(dāng)下，都是回憶在校時光，聚一百次聊一百次，這次也不例外。
三人聊得高興，丁嘉洛插不上話，蘇長青作為主人照顧一下，隨便問問：“你在美國干什么，讀書還是定居了？”
丁嘉洛吃得最多，聞言放下筷子：“讀書，畢業(yè)了，不喜歡美國，回國發(fā)展，上星期回來的?！?p> 言簡意賅，答案比問的多，看來是個聰明人。
八九十年代出國熱，精英層瘋了一樣往外走，八十年代的當(dāng)紅女星基本都出國了，大多真混成了鬼，十幾年后好幾個又跑回來演媽媽奶奶。
蘇長青有些好奇：“你學(xué)什么的，怎么想著回國發(fā)展？”
“哲學(xué)?！?p> 這個實在看不出來，蘇長青只能呵呵：“美國人懂哲學(xué)么，學(xué)哲學(xué)應(yīng)該去德國吧？”
丁嘉洛笑了：“我懂就行了?！?p> 感情她是去教美國人做人的。
“怎么想著來拍寫真？”
蘇長青印象中學(xué)哲學(xué)的都特深沉，丁嘉洛的眼睛卻很靈動：“我從小喜歡表演，我爸說膚淺，當(dāng)年死活不讓我藝考，非送我出去學(xué)哲學(xué)脫胎換骨，現(xiàn)在學(xué)完了，我回來繼續(xù)膚淺?！?p> 聽這意思她與父親杠上了，回來還是打算投身表演事業(yè)。
蘇長青和杜可可面面相覷：“你這叛逆期可有點長啊?！?p> 丁嘉洛似乎有些感慨：“沒想到我運氣不錯，回來第二天隨便翻報紙就看到了你們的啟事，讓胡笳陪著來又遇上同學(xué)，太幸運了！”
聽這意思，她好像覺得自己找對了發(fā)展方向。
太草率了吧？
蘇長青不得不潑冷水：“這只是拍泳裝MV，與你期待的表演事業(yè)差距很大，既然起點這么高，你完全可以選擇個更好的出發(fā)點，比如找個正式的影視劇組。”
丁嘉洛搖搖頭：“我今天本是來看看的，現(xiàn)在感覺還不錯，我喜歡這種感覺?！?p> 不知她說的是什么感覺，在小招待所里泳裝展示的感覺，還是在這臟兮兮小店里吃大腸的感覺。
胡笳在邊上插嘴：“其實我不贊成她拍泳裝……”
丁嘉洛拍了她一下，然后看著蘇長青有些熱切：“今天這么多人面試，就你們兩個人組織，攝制組是不是缺人手？我來幫忙行不行？不要薪酬，就是想跟著你們體驗一下這種生活?！?p> 學(xué)哲學(xué)的人居然還這么愛作夢，看來沒好好學(xué)，學(xué)費白瞎了。
還沒等蘇長青張嘴，杜可可已經(jīng)說了：“我們這就是個草臺班子，今天接了香港那邊的工作有活干，做完就散了，下一個工作還不知道在哪呢，干這個不好玩，別耽誤你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p> 蘇長青也說：“是這么回事，胡笳了解目前狀況。”
丁嘉洛卻很堅持：“我又不影響你們工作，還能幫忙做許多事，我是游泳健將，開拍的時候肯定有人不會游泳，我可以替身。”
完了她又補充：“那五百元勞務(wù)費我也不要了，就當(dāng)贊助咱工作室發(fā)展了?！?p> 這都用上咱了，真不見外。
蘇長青無言以對：“這不好吧？”
胡笳也很無奈，卻仍替朋友幫腔：“如果你們?nèi)敝?，就讓她幫忙吧，反正自帶干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