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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錦生香

01多了一個夫君

醫(yī)錦生香 墨雪千城 3078 2020-05-29 11:58:38

  元慶七年六月。

  南國的初夏總是這樣濕熱,一場大雨連綿下了十幾天,到處都是濕漉漉,粘膩膩的,仿佛連人的身上都能生出霉來。

  姜辭猛然從夢中驚醒,下意識的掀開錦褥,抬手揉了揉疼得發(fā)漲的額頭,摸到纏頭的紗布,也不敢用力揉了,手撐著床,有些艱難的坐起身來,茫然的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這屋子雖不甚寬敞,卻也布置的頗為精致,紅木雕花床,鮫綃百子帳,床頭不遠處有座精雕細琢的妝臺,妝臺上一面菱花形寶相花紋銅鏡上還貼著一個大紅喜字。

  婚房?

  就在姜辭捧住腦袋用力回憶自己是誰,又在哪里時,只見銅鏡內(nèi)似有暗影閃動,她一驚,轉(zhuǎn)頭看去,就看到一個身著月白棉布長袍的男人停住了腳步,正逆著光站在那里看著她,漆黑的眼睛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男人大約二十上下的年紀,眉如墨畫,身姿飄逸,有種清冷的書卷氣,斜射進來的夕陽籠在他身上,落下一層陰影,益發(fā)襯得他膚白如玉,出塵無雙。

  是個絕頂好看的男人,只是渾身染了幾分陰柔濕冷,令人產(chǎn)生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之疏離感。

  姜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你是誰?”

  “我是沈獻?!彼曇魶龆t緩,卻很好聽:“……你的夫君?!?p>  “夫君?”她益發(fā)茫然,又重新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了笑,“我什么時侯得了你這么一位俊俏的夫君?”

  顯然,他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她會笑,這一笑,像是病樹上開出一朵燦爛的花,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孱弱之美,他愣了一下,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半個月前,你我剛剛完婚?!?p>  “……哦?!彼粲兴嫉拇瓜卵垌?,想了想,忽然抬頭問道,“那我又是誰?”

  沈獻走過來,倒了一盞茶遞給她,見她頭發(fā)都被汗浸濕了,貼在額角,又很是賢慧的擰了一把溫熱的毛巾來,正要替她擦汗,她讓了一下,伸手接過他手里的毛巾:“我自己來,你只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p>  沈獻也不在意她的防備,坐在床邊錦杌上耐著性子慢慢解釋起來。

  靜靜聽完他的話,姜辭手在額角搭了個涼棚沉默良久,好半晌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且先出去,容我仔細想一想?!?p>  “好。”他聲音變得溫柔幾許,“只是別勉強自己,省得想多了腦仁又疼?!?p>  “嗯?!?p>  “我出去一趟,若有事,你叫向嬤嬤便可?!?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出去了,出去時,帶起一陣清風拂過臉龐。

  姜辭看著他的背影怔了怔,暗想:“若得如此好看又仙氣的夫君,也不賴。”

  待沈獻離開之后,姜辭枯坐在那里想了一會兒,想得實在頭疼便懶得再想,重新躺好閉目養(yǎng)神,腦子里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阿萌妹妹,等你長大,我就騎高頭大馬來娶你回家做媳婦。”

  “我才不要嫁給你呢,獻哥哥你一點本事也沒有,大鵝追我的時候,你只會哭著鼻子自己跑了,我要嫁給獾兒哥哥,他比較厲害,他會保護我,一腳就把大鵝踹飛了?!?p>  好不容易靈光乍現(xiàn),姜辭再接再厲正要往下想,腦殼子炸辣辣的又疼了起來,她忍不住抱住頭痛苦的哼哼兩聲。

  還沒哼完,撒花軟簾一動,走進來一位頭戴靛藍包髻,年近五十的老婦,手里端著一個朱漆長盤,盤里擺放著一個蓮花瓷碗,見姜辭抱頭呻吟,她急步過來,很是關(guān)切的問道:“少奶奶,你這是怎么了,頭又疼了?”

  姜辭頭疼的好些,放下手,蒼白著臉色看了看她,擺擺手道:“我沒事,你是?”

  “唉,可憐見的!”

  婦人瞧著她如雪水洗過般的臉,雖蒼白無華,卻綻放出足以令人驚艷的美,心中不由惋惜一嘆。

  可憐了這般好容顏,卻偏偏……

  唉——

  她又道:“奴婢是少爺?shù)娜槟锵驄邒??!?p>  說完,將手中長盤遞于姜辭面前:“少爺恐少奶奶醒來后會餓,特意吩咐奴婢熬了一碗補血益氣又清淡的紅稻米……”

  “少爺也真是的。”話未完,又走進來一個身著石綠短褙的丫頭,容長臉面,頗為清秀,只是她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拿手撣了撣衣角,睨了一眼姜辭,沒好氣道,“家里都艱難成什么樣了,少爺非要弄這紅稻米粥,自己卻舍不得吃一口?!?p>  “……”

  姜辭心中一動,原來沈獻這般照顧她。

  “好了,釵兒,你在少奶奶面前嚼什么蛆呢,還不快去熬藥?!背邒哌B忙阻止,見釵兒面有忿色還不愿離開的樣子,她又道,“若氣著了少奶奶,等少爺回來仔細你的皮。”

  “嬤嬤,你就護著她吧!”說完,釵兒嘴一撇,忿忿離去。

  向嬤嬤陪笑道:“少奶奶莫理她,這丫頭就是嘴硬心軟,奴婢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p>  “沒事?!彪m然釵兒喪聲惡氣,姜辭此時倒也不多放在心上,只問道,“家中怎么就艱難成這樣了?”

  向嬤嬤眼圈一紅,忍住淚嘆息一聲:“咱家少爺也真是可憐,沈家人本就瞧不上太太商戶身份,更不待見少爺,太太病逝后不久,少爺不容于沈府,便出來自立門戶,好不容易香料鋪子剛有些起色又……”

  說著,她瞄了一眼姜辭,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哦,也沒有什么?!背邒呲s緊換了說辭,“就是前些日子少爺出去采辦時遇到那些犯上作亂的兵匪,被搶劫一空……”

  “嬤嬤,你怎么不告訴少奶奶實話呢。”釵兒去而復返,很是抱不平的打斷常嬤嬤,“兵匪是一回事,也不至于就把錢財搶盡了,還不是因為要救少奶奶回來,還要花流水的銀子給少奶奶治病才虧……”

  “釵兒!”常嬤嬤冷喝一聲,“你再多嘴,就家去吧!”

  “嬤嬤你,哼——”

  釵兒氣乎乎的跺了一下腳,又離開了。

  向嬤嬤勸慰了好一些話,服侍姜辭用過粥之后,姜辭驚然反應過來,她竟然沒有嗅覺,好在味覺還在,否則吃什么都味同嚼蠟。

  盡管如此,她還是深以為憾,形容也就懶懶的。

  見她還是沒什么精神,向嬤嬤也不敢再打擾,便退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安靜下來,蔣辭斜倚在織錦軟枕上,細細縷了縷沈獻剛剛跟她說的話。

  她姓姜,名辭,乳名阿萌,姜家祖上乃是戶部掛名行商的皇商,香料世家,娶的是經(jīng)營藥材生意的程家嫡長女程宛白。

  姜辭十歲那年,姜家突遭變故,父母雙雙離世,她成了孤女,外祖母不忍,將她接去,四年后,外祖母病重,姜辭前往寧安寺為外祖母燒香拜佛的途中遭遇流寇,一去不歸,外祖母日夜憂心,一疾而終。

  他姓沈,名獻,字仁修,沈家原是清貴之家,書香門弟,只可惜后來家道中落,家中生計難以維持,其父不得已娶了商戶之女范氏。

  范氏與程宛白乃是義結(jié)金蘭的好姐妹,當年范氏生下沈獻時,便與程氏約定,若她朝程氏產(chǎn)下男孩,則結(jié)為異姓兄弟,若是女孩,則結(jié)為夫妻。

  后來發(fā)生什么,沈獻似乎不愿多提,姜辭只知道范氏于去年病故,死前,將定親信物半枚玲瓏玉佩交給了沈獻,讓他務必找到姜辭。

  天下之大,姜辭失蹤已久,到哪里去尋她?

  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就在三個月前,沈獻前往宣州城西十來里地的百花村參加花神節(jié)時,偶然聽說當?shù)匾幻ㄞr(nóng)因生計艱難,要將女兒賣給一富商做妾。

  當時他也未甚在意,后來那女子逃了出來正好撞見他,他這才發(fā)現(xiàn)那女子腰間也懸掛著半枚玲瓏玉佩。

  再者,小時,他見過姜辭,也算是青梅竹馬,雖然現(xiàn)在人長大了,但當初的模樣還在,他可以確定那女子就失蹤了整整五年的姜辭。

  因為姜辭患了失憶之癥,對當年發(fā)生之事全然忘記,他向花農(nóng)打聽,才知那花農(nóng)偶然在秦湘河邊救了重傷的她,見她生的忒美,便起了歪心思。

  畢竟花農(nóng)救了她性命是真,他花了錢將姜辭帶回,兩個月后待她養(yǎng)好身體便準備成婚,也合該這姜辭命運多舛,大婚后三天,恰巧沈獻外出,姜辭在莊子外邊,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兩個兵匪,見她生的美欲要搶回去,反抗時,姜辭被兵匪推倒撞到水岸邊石頭上。

  那伙兵匪以為她死了,罵罵咧咧的離開,之后,她被人救了回來,新傷再加舊傷,一直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什么都不記得了。

  再結(jié)合釵兒和向嬤嬤的說辭,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不管了,再想也記不起來什么。

  反正瞧著他挺合眼緣,而且人還蠻溫柔,當然,主要還是長得好看,就算她膚淺吧,她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

  這樣一想,她反而釋然了一些,倒頭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月亮已悄悄爬上樹梢,落下一地清輝。

  姜辭睜開朦朧的睡眼時,模模糊糊的看到床邊有個白色的影子。

  “阿萌,你醒了啦?!?p>  姜辭揉揉眼,視線才漸漸清明:“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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