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您給我看看看,川川小公子的衣服是不是嫌小了?”小容拉著川川,走到了淩如面前,倒不是她眼睛不好,只是她總覺得川川小公子近幾日個子似乎長得太快了,尋常孩子,哪有這樣的。
“來,我看看,”淩如打量了川川兩眼,然后她就看到了他明顯短了一截的袖子,以及他右手上戴著的一枚玉鐲,“川川,這玉鐲你之前便戴著嗎?”
淩如抬起他的右手臂,仔細觀察著這枚玉鐲,這玉鐲的材質似乎和她見過的都不一樣,玉鐲的顏色是徹底而干凈的白色,不帶一絲雜質,正中凝固著一團火紅色,如同霜華般縹緲的圖案,紅色鮮艷奪目,仿佛常年都有人潤色添漆。
這個圖案她看不懂,但淩如卻能從蒼遒有力的筆畫中斷定這是一個字,至于是什么字,兩世的記憶都沒有能給她解答。
“嗯。”這玉鐲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心底卻隱隱有個聲音重復著,這對他很重要,非死不能棄。
“那這上面的圖案是什么意思?”淩如問。
“我不知道?!?p> 淩如伸手摸了摸川川的腦袋,他連自己的身世都忘記了,又怎么會記得這個無關緊要的玉鐲呢,所以她說道:“沒關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p> “二小姐,今日恰巧是二月半,您要不要帶著小公子上街看看花燈,順帶著給他買兩套衣裳?!睈們禾嶙h道,其實她也很想出去看看花燈,但是沒主子的命令,她哪有這個膽子偷偷跑出去玩。
“看花燈啊,”淩如仔細思考了一陣,自從回嶺南以后,川川就一直悶在府里,想來他該是無聊壞了,所以她答應道:“好,那便去看看?!?p> “那太好了?!睈們焊吲d地輕拍了一下手。
見狀,淩如斜瞟她一眼,明知故問地說道:“我?guī)Тùǔ鋈?,你怎的這般開心。”
“我、我這是替小公子開心呢?!睈們好约旱谋亲樱行┬奶摰卣f。
“得了,我還不清楚你?!?p> 她話音未落,悅兒就嘿嘿笑了兩聲。
淩如:“等用過晚膳再出府吧,到時候天黑了,花燈也好看些?!?p> ......
時間逐漸流逝,鉛灰色的天空,云層雍容厚重,太陽終是落下了山頭,欺霜勝雪的滿月掛上天幕,星辰閃閃競耀,好像在以虛幻的速度墜落下來。
天黑后,原本百姓們都該收了活計回家休息,但今日卻不同往時,此刻嶺南鎮(zhèn)的街上仍舊是燈火通明的模樣。
各家各戶都將自家做出的各式各樣的花燈懸于門前,以供路人欣賞,其間或有幾小兒,手里提著個兔兒燈,叫著笑著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奔跑讓他們的臉色微微泛紅,手里的燈一照,他們臉上的紅便更富活潑的姿態(tài)。
“川川,你喜歡什么燈,要不要我也給你買只?”淩如站在花燈下,那肌膚像極了剔透純凈的玉石,叫人忍不住想伸手輕撫,她看著川川的目光溫和而澄澈,是一派動人的明麗和繾綣。
“我不需要?!贝ùㄝp眨了幾下眼睛,濃長卷翹的眼睫在他的眼臉下投落出一片淡淡的陰影,讓他此刻的神情帶著幾分冷冽。
淩如看著,心里驀地涌上一股酸澀的心疼,單憑川川清貴的氣質以及那枚價值不菲的玉鐲,她便能推斷出他絕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孩子。
一般來說,父母丟了孩子哪能不急,但如今離她撿到川川已經(jīng)過去不少時日了,她卻沒看到有任何人來找他的痕跡。
想來,他出現(xiàn)在那崖底,基本上也是被家人拋棄了吧,川川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和同齡人相比,才格外的的懂事,估計是怕自己再次被丟棄吧。
思及此,淩如便握緊了抓著川川的左手,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地說道:“川川,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就讓淪落人抱團取暖,互相舔舐那早已千瘡百孔的傷口吧。
她會好好照顧川川,不讓他再重蹈她的覆轍。
感受到淩如拉著自己的力道加重,川川仰著頭看著她,月華下,淩如明艷的容顏有著幾分縹緲之感,唯獨那琥珀般通透的杏眸里滿是認真。
“嗯?!彼湎碌挠沂烛榭s了一陣,又接著放松,以此來平復心里他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緒。
“走,我去給你買幾套衣裳去?!?p> 似乎是為了彌補川川,淩如把衣鋪里他能穿的衣服,全都一股腦買了下來,直把老板娘樂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她一個勁兒地夸著川川是天人之姿,將來必能成就一番事業(yè)。
但盲目消費的后果就是,淩如包括悅兒小容在內,手上全都捧滿了衣服。
抱著衣服逛街,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淩如提議道:“川川,要不咱們先把衣服送回府里,然后再出來逛街?”
“不必了,我已經(jīng)玩的夠久了,有些累?!贝ù戳丝锤邞矣谔炷坏臐M月,白潔的月光不似日光熾熱,但他卻從心底生起一絲猛烈的煩躁,如潮水般洶涌。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回去吧?!?p> 抱著衣服走了一路,回到府里把東西放下時,淩如的手臂已經(jīng)酸澀不堪了,但當她打算回房休息的時候,一道金紅色的光輝嗖然劃破夜空,明滅交織的煙火如同漣漪一般層層漾開。
淩如仰頭望著天,臉上逐漸溢出些許笑容,“川川,放煙花了,好不好看?”
天上的滿月讓他心底煩躁以愈來愈烈的趨勢增加著,但川川還是耐著性子,溫聲說了句:“好看?!?p> 但是煙花還是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我也覺得好看。”
煙花似乎是星海中泛起的彩色浪濤,如霞似血,讓天地都為之黯然失色,淩如拉著川川看了許久,直到最后一朵煙花徹底消失。
在回到房間以后,心里那抹煩躁已然是不可遏制之勢,川川本想開窗,吹些冷風,來讓這煩躁稍微平息一些,但他的手還未碰到窗欞,他便感到心底有一股冰冷而霸道的疼痛蔓延出來,逐漸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