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別理她!這么多人,她不敢拿你怎么樣!”飄蘭急道。
“白鷺小妞,你就跟她賭一賭!”這會兒終于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在人群內高呼一聲。
沒想到,這一下激起了更多的回響。
“就是就是!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叫她挨個耳光多快活!”
“是啊!讓她瞧瞧什么叫情比金堅!”
見柳白鷺不做聲響,飄蘭更是急的直跺腳:“姐姐!別聽那些人胡說!你是好是賴,他們才不在乎!”一向活潑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也有這樣的神情。
“哎,飄蘭姑娘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們早看不得這婆娘欺負人了?!?p> 旁人是作看戲,還是真的心切自己,柳白鷺心里有數(shù)。
可是仔細想來,事情發(fā)展到如今這般田地,未必真就是錢王氏一人的過錯。
這些年來,每當錢柏仁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她循著玉階將人送到院外,直到人影消失到看不見。她還癡癡地站著,等不來一個回頭,她卻也舍不得離去。
或許,是時候了。
“飄蘭,聽姐姐的?!彼f道:“你去找他?!?p> 飄蘭雙目瞪圓,滿眼的難以置信。
在眾人喜悅的歡呼聲中,錢王氏摸了摸手上的翡翠鐲,神采飛揚地笑了。
她手下把飄蘭的桎梏解開,飄蘭還是站在原地不愿挪步。柳白鷺看向她,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
“姐姐……”
嘈雜聲漸漸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飄蘭,這漫長的時間里,飄蘭經(jīng)歷了世間最痛苦的掙扎。
可柳白鷺就是不松口,這年方十四的小姑娘已經(jīng)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自她因家貧被賣到留香閣以來,若不是柳白鷺悉心對她好,恐怕她也不會生的這般伶俐可愛。哪怕是傷了她自己,她也是絕不愿看到柳白鷺被旁人欺辱。
“姐姐,那我去了……”
可姐姐的話哪能不聽呢。她眼里盈著淚,三步一回頭,依依不舍心痛難耐,最后幾步是跑著出人群為她讓開的一條小道。
一刻鐘過去了……
二刻鐘過去了……
已經(jīng)有人困意難當打道回了府。
手下從哪家院子借來了藤椅,錢夫人悠閑而得意地坐了下來,一手扇上扇子,就好像做好了等待一夜的準備。
“柳姑娘,我錢府坐轎到此地須一刻鐘,若騎馬不消片刻就到。你看,還需要等么?”
她嘲弄起來,柳白鷺冷冷地目視前方,不與她搭話。
三刻、四刻……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定了這出鬧劇的結局,他們開始打著呵欠聊起閑天。
終于,一聲叫喊驚散了瞌睡的氤氳:“哎,回來了回來了!”
一絲不敢松懈的柳白鷺這時的眼睛才放出了光彩,她轉過來人的方向,胸前撲騰撲騰直跳,心中的鼓動甚至要淹沒了腦子。
當飄蘭的身影一點一點在她眼前逐漸清晰,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飄蘭了。
臉上的神情是說不出謊的。
“姐姐……對不起,是我的錯……”她拖著步子,到柳白鷺面前跪倒在地。
柳白鷺看著她凌亂的發(fā)頂,好像被摔了一身灰的人是自己。
“姐姐,對不起,都怪飄蘭沒把事情說明白……”
“他……錢大人他……他說不必來……”
眾人一片嘩然,不過也是意料之中之事,都默默點了點頭。
卻見錢王氏仰天大笑,笑聲震徹了整條百花巷。
文雪之聽到這,久久回不過神來。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要我看這官場上唯利是圖的油蟲們,才叫一個絕情寡義。”小和尚故事說的渴了,又灌下兩口茶:“若不是干的這個行當,我若鐘情一名女子,必定要對她生生世世好的。”
她覺得小和尚這話說的有失偏頗,同在朝為官,她的父親卻也是對發(fā)妻頂頂好的。
可下一句話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這個行當?這個行當怎么了呢?”
心里忽然冒出了唐離煙的影子,她怯怯地問。
“傻呀雪之姑娘,老婆孩子就是我們的牽掛,哪一天死在任務途中,我們是一了百了,他們怎么辦?”
“這……”
她也明白,可是……
“若你鐘情的女子并不在意呢?”
“那也不行,若要讓她守寡了,我在地下也不能安心的?!?p> “你們……都這么想嗎?”
“那可不,不然離火堂這些兄弟們怎么全打光棍?!?p> 小和尚或許不知道她嘴里的“你們”指的是誰,但她明白,縱使他知道,這個答案也是差不離的。
她不喜歡這個答案。
據(jù)說后來,那濟北郡的花魁完全失了顏色,在眾人的唏噓聲中向錢王氏深深行了一禮,并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即日便會離開濟北郡。
原來對于無情之人而言,感情不過是交換利益的籌碼罷了。
丑陋的真相,會讓深情之人多么絕望呢。
第二日一早,做了一夜夢魘的文雪之遲遲才起床。
雖然醒的遲,但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她幾乎蹦也似的從床上跳起來。
今夜唐離煙就要親自取下錢太守性命,原本她只是順路瞧瞧熱鬧,沒想到前些日子的她親眼見的、親耳聽聞的事,竟讓她迫不及待看錢太守作繭自縛的下場了。
“你真的要去?”
唐離煙看向她,挑眉問道。
她一直都反感血腥場面,怎么這次轉了性了。
“修羅,你是不知道,這臭男人太可惡了!昨日你要是聽小和尚說了,你也會生氣的!周旋在兩個愛他的女子中間,讓她們這般痛苦,我真想看看他臨死之前能不能悔悟!”
唐離煙看她那振奮的神情,不禁一笑:“你以為我動手前還會跟他傳道解惑一番?”
“沒關系,你若是覺得麻煩,讓我來!”文雪之哼哼道:“好好跟他說道說道,讓他做個明白鬼,下輩子別再禍害人了!”
“你倒是適應的很快,有點驚羽閣的樣子了。”他還是笑。
小和尚這時為他倆端上一份糕點,讓文雪之吃午飯前墊墊肚子。正聽到文雪之的話,小和尚道:“雪之姑娘,照理說,你們女子不應該最懂女子嗎?她們的情郎這要死了,不也是難過么。你說,她們會不會抱頭痛哭啊?”